“年关前玄舶司放出话来,出海船只用度需要缩减。”摸不清这件事真假,年关将至朝廷不发傍文,图的就是家国安宁,楚凝一股脑告诉姒兰君,由她去判断。
年关将至避免海面结冰,各家都会提前和玄舶司那边谈好船只借用,为的是过完年后图个顺遂,生意做的好相应缴纳的税收也为国库做出一分贡献。
出海外贸的船只,安、萧为首,占一半之举,姒家相比两家少出几艘。
玄舶司这会说船只限数?
究竟是打着沈鹤安的名号配合改革?还是内里对她们有了说法?
姒兰君不明白,自古官商互存,在栎朝也不是头一遭。
沈鹤安回到京州上任前,姒家茶行出现茶叶茶色不新,透出一股霉味,混有枯茶的迹象,让了几分利进了玄舶司的口袋。
经商信用受到质疑,名声受到诟病。
订单遭受波及,玄舶司这会合作反水。
今年不同往日,海外贸易要求货物品质更高。
听闻更有外来商户前来参赏,对于合作商名声考量更为慎重。
无非就是想要多捞钱,多收一点税款。
姒兰君心下黯然,不疾不徐道:“他们要多少?”
在栎朝,私自建造商船是被明令禁止,但只要缴纳一定税款,两家合作建造却是被允许。
造出的船只供内地使用,船只使用次数还有限量。
海外贸易的船只与接待海外商客一同由玄舶司承接,各家由他们从中抽取税款。
安家是丝绸出身,各地丝绸大户都有他的份额,运往海外和内地的丝绸不加其数,铺满整个码头怕是也放不下。
萧家祖上经营瓷器,对外的贸易与安家一致占用优势很大,姒家虽跻身两家之间,茶叶生意也是如日中天,可茶叶储存环境较为苛刻,途中稍有不慎,出现回潮沁水,一年的苦心也就作废。
楚凝伸起四根手指,姒兰君眉心一皱,右脸伤口一搐,这比原来私下敲定的税款高出几倍不止。
玄舶司参照商品市场价位不同,税款收取不同。
安家一匹丝绸市面可以卖五两银子,运往海外价格翻了几番可以卖十八两。
海外商户经手倒卖,价格最高可达三十两不止。
偏偏安家缴的税款却是两家最低。
“萧家那边呢?”面色平和,只听姒兰君不急不慢发问,
楚凝停顿一会,心中一番较量,给出另外一个答案,“安家和玄舶司最近不太合心。”港口那边传回的信息,碍于老鸨在场,楚凝没敢打听得太过仔细,以免引人注目。
望月楼达官显贵常驻之地,商人常常来此寻乐,盘更错节,京州以外的地段,各有产业。
攀附权贵和自谈生意的商人,喝到兴头上时,总会把不住自己的嘴,透出一些讯息,楼内的姑娘会把听见的事,告诉老鸨。
老鸨则会暗道卖出一些真假参半的信息流于市场。
望月楼的姑娘不会轻易外放,若想摆脱望月楼的把控,首先得先“留下”自己的舌头。
迫于这条规矩压制,外加楼内待遇比其他惯会卖身的花楼好的多,也没几个真想出去,盼着多存一些钱,往日认下几个干女儿养老。
纵是遇见几个想要赎身的,那些人听见高昂的赎银,便也就死了心思。
再者这里的姑娘就算从良做妾,世俗的唾沫一口就能给她淹死,何苦离开一个牢笼,再去受那当家主母的蹉跎?
自个再轻贱也不是这样的活法。
楚凝因着花魁身份加持,她招待的客人更为显贵,听见的信息更为明确,偶尔从客人嘴里冒出几句牢骚,也是其余人不能比的。
老鸨就算有心打听,也不敢随意拿去倒卖,估不定就得罪那位大人物。
上一任望月楼老鸨就是个例子。
曝尸荒野,据说除了脸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楚凝念及她的养育之恩,求了姒兰君出钱埋葬。
这也是她为什么把沈鹤安的玉佩给楚凝的缘故。
算是宽慰自己那一寸愧疚,将来她若想脱离这望月楼时,凭借沈鹤安背后的势力,任谁也不敢对她下手。
年关后的船不能停,更不能少,运往海外的茶叶不能出一点问题。
玄舶司那边手里估摸压着手令,以往的私下让利是行不通了,安家大公子这会对她虎视眈眈,思来想去,姒兰君心中浮现一道声响。
首先要和这位沈大人打好合作。
窗外寒风炳冽,飘忽的烛光泛着沉沉寒意,姒兰君眼底倒出一阵晦暗,双手交握。
寒风绕开窗棂,玉手覆在后肩,头顶掠过厉影,豆火滚入眼中,姒兰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双目紧闭,胸口没来由的震动。
楚凝目光中透着一股忧愁,起身在妆匣中取出香囊,绣着一朵并蒂莲图案,里面装的是她平时惯用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
“哥哥,夜半将至。”香囊递于她眼前,嘴角挂有一抹俏意,“不如在此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