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返校，我们成为初三学生。

宿舍里，大家嘻嘻笑笑整理着床铺，互相说着暑假里发生的趣事，去了哪里玩，尝到了什么好吃的，自然也聊到了暑假作业。

“婷婷，你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吗？”宿舍内的一女生问前来串门的韩婷婷。

“早做完了。”韩婷婷往我的床边挪近两步，“暑假作业就应该在家里完成，我才不会留到回学校才做。”

我正蹲在床边赶做着暑假作业，对韩婷婷的一番话听在耳里却不往心里。整个假期，我都帮着忙活家里的农活，没有时间去顾暇作业的事。

“学校没有规定暑假作业就一定要在家里完成吧？”小敏出现在宿舍门口，她向韩婷婷投去一记白眼。两人叉腰对视，新学期第一天就喷出了火药味。

班里的人早知道她们两个磁场不对，冤家一对，一女生拉走了韩婷婷，说：“要回课室报到了，我们快走吧。”

我看过去一眼，见小欣和小凤也来了，便扭过头继续写作业。有她们两个在，小敏和人闹不起来。

小敏向我比了一个V字手势，蹦跳着走过来，看着我黑黝黝的脸和手问：“小蓝你怎么变成‘黑妹’了？”

“小蓝是干农活才被晒成这样的，哪像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小凤说道。

小欣走到我身边来，侧着头看了下我的作业，问：“作业够时间补做吗？”

我胸有成竹说：“没问题。”对于赶做作业，我已经习惯了，早就练就出一身快手快脚的功夫。这得益于学前班那会，在艰苦的环境下锻造出来的异能。可就是蹲久了，一双脚麻得厉害。

小敏抢过我手中的笔，收起我的课本往书包里塞，挎在肩上说：“走，去课室里。”

我看了眼上铺，床上空无一物，宿舍里就剩她还没有回来。钥匙在我这，我担心她回到后进不了宿舍，说：“我还是在这里边做边等张纹回来吧。”

“现在到时间去课室报到了。”小敏戳了一下我的脑袋，“她回到见到门关了，自然会去找宿管阿姨要备用钥匙。你就别瞎担心了，起驾。”

小欣和小凤一人一边驾起我，把我拉起来带往教室。

在教学楼下，碰见了成远和陈友他们两个，手里拿着刚从小卖部买来的雪糕，额头带汗，想必湿是刚体练完回来。

“见者有份。”小敏一个箭步上去，把陈友手里的雪糕抢了过来，高高得举过头。可一个暑假不见，陈友个头变忽如一夜间突变似的，比小敏还要高出一个头来，人却还是那样瘦削。他一伸手，轻而易举地就把雪糕抢了回来，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凑近小凤吐了下舌头。

“幼稚。”小凤侧过身去。

“你们谁要吃？”成远递出手中的雪糕问，“李小蓝你不是喜欢吃雪糕吗？给你。”暑假过后，成远如苗藤上的苦瓜，经过夏雨烈阳的烤炼，变得更加的敦实，晒得比我还黑。

小欣对成远说道：“成远你少吃零食，你的伙食费只有那么些。”

成远挠了挠头，说：“你别管我，我反正够钱吃饭。”

成远家里的情况，小欣和我说过一些，只知道他平日里是靠奶奶照顾着他和弟弟，母亲一个人在外打工补贴家用。至于他的父亲，小欣不愿提及，似乎有点隐秘。成远这样做，我觉得他不太懂得体恤家里。“我觉得小欣说的对。”我没有接过成远的雪糕，“你不能这样乱花钱。”

成远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攥着雪糕有点不知所措，嘴里嘀咕着说：“我没有乱花钱。”

“好啦好啦，不就是一个雪糕吗，用不了多少钱。”小敏话语豪爽，“以后想吃，我给你们买！”

我和小凤、小欣默契地互递了下眼神，把小敏拽去了小卖部。

教室里，还是熟悉的那群人，在新学期的第一天，大家穿着略显旧色的红色校服，在闹在笑。小敏和人从课室嬉闹到走廊上，可比拟校园广播的声音。

“不好，老师来了！”小敏从外面“嗖”地一下蹿回到座位上，抓起一本书掩着脸。

英子老师迈着短促的步子走进教室，站到讲台上，问：“刚才是谁在外面大吵大闹？”

没有人应答。

“那就等有人承认，再给大家发课本。”

全教室顿时一片哀嚎。

“报告！是我。”小敏缓缓地站起来。

英子老师一脸严肃说道：“身为女孩子没点正形，蹦来跳去的，像只猴子一样。坐下！”她环顾了一圈，盯着我身旁的空位问：“张纹人跑去哪里了？”脸色阴沉如眉色，眼后藏着怒火，正当要喷发的时候，一个慵懒的身影出现在课室门口。

“报告。”张纹没有穿校服，穿了一条宽松的黑灰色牛仔裤，搭了一件白体恤，上面印着一个很大的人头像，很是冷酷的样子。张纹今天的异常打扮引人侧目，同学们窃窃私语，感到好奇又新鲜。

英子老师脸色铁青，快步走到张纹面前问：“你看你穿的是什么衣服？不三不四的，赶紧回去把校服换回来。”

张纹嘴角不疾不徐地说：“报告老师，宿舍大门已经关了，我换不了。”

“那你就去走廊上站着，在课室里坐着扎眼！”

张纹地露出无所谓的笑，说：“好的老师。不过这走廊上空荡荡的，我好像更显眼。”说完转身就往走廊上走去。

“回来！”英子老师叫住张纹，“回去坐着。”

张纹跨着轻松的脚步走进课室，在一片红色当中坐了下来。对于大家的侧目凝视，张纹丝毫不在意，脸上挂着打赢一场胜仗的得意之笑。张纹在新学期第一天的穿着打扮，成为了学生当中的热议话题，在我们这群一直循规蹈矩的学生心中激起了波澜。

学校规定一三五必须穿校服，其他时间则不作规定。于是乎，在周二和周四这两天，便有学生模仿起张纹的穿法，偷偷穿起了牛仔裤、阔腿裤和一些带有街头风格的衣服，三三两两，如小苗芽从地下冒出来，吹起一股新风。

小敏悄悄跑来问我：“小蓝，你知不知道张纹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不知道。”我遥遥头，“你问来干什么？”

“我也想穿她那样的裤子。”

我大声说道：“不行，你不能穿。”

小敏不服气道：“她可以穿，我为什么不行？其他人也穿，我也要穿。过了一个星期，小敏果真穿了一条黑灰色的牛仔裤回来，裤子松垮无形，在视觉上把小敏从一个瘦高个折成一个不见腰身的矮子，透着吊儿郎当之气。

看到我们瞪大眼睛，小敏问：“酷吧？”

小凤瞧了一眼，嫌弃道：“难看。”

小欣吓得赶紧把她拉到一边，问：“你穿成这样，是想被抓到德育处去吗？”

“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穿。”小敏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再说了，校服又厚又旧，哪有这种衣服穿起来有型又好看！”

在单调的青春日子里，特立独行的人总是容易受到模仿。可是，小敏和张纹终究是不一样。张纹这样做，是她在不为人亲近的背后所寻求的一种关注方式。她疏离着人群，却又渴望着人群。我对小敏说：“你快脱了这衣服，把校服换回来。”

小敏不解地问：“我不换。张纹可以穿，我为什么不行？”

“张纹穿是个性，而你穿，则是危险性。”

学校早已把这种衣着列为“奇装异服”，写进了学生行为守则里。在学校里，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违反守则，只有极少数人会去打破既定的规则。而张纹，就是其中一个。但这只是鱼浮水面吐个泡，一戳即破。在学校的广播点名批评后，牛仔裤从大家的视野中消失了。当大家往如平常，张纹的穿着再次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她怎么把校裤改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