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像校裤。”

走廊上的学生嘴上说着不认同，眼睛却没离开过张纹身上的裤子。张纹把宽大的校裤改成了窄脚裤，脚上穿着一双最近在学生圈里最流行的黑色运动鞋，是大胆前卫的做法。

小敏看到两眼直瞪，盯着张纹脚上的裤子问：“她的裤子是在哪里改的？”

“你想干嘛？”小欣问。

小凤一眼看穿小敏的心思，说：“她也想穿成张纹那样。”

“我才不是想学她，只是觉得校服改成那样蛮酷的。”小敏向我眨了下眼，“小蓝，你帮我问问呗？”她轻轻地指了指张纹。

如果说穿牛仔裤只是个“意外过错”，那么私改校服就是“大罪不赦”。我不想小敏又跟着瞎起哄，对她说道：“你呀，给我安分点。”

“你不帮我问，我自己去问。”小敏撅着嘴巴跑开了。

第二天下午体育课时，逐队开始报数：“1,2,3,4.......”

“报告老师，应到人数48人，实到人数46人。”体育委员喊着洪亮的声音。

体育老师板着黑脸问：“谁没有来？”

“张纹。还有......”体育委员左看右看，一时半会看出不少了谁。

韩婷婷抢声道：“沓小敏没有来！”，脸上满得意洋洋。

“去把她们都叫过来。”体育老师的脸已经被乌云覆盖，随时都会电闪雷鸣。

我和小欣不约而同跑出去，分头叫人。我跑到课室去，门半掩着，推开一看，张纹趴在课桌上睡觉。我静悄悄地走进去，提着一口气，拍了拍张纹。她懒懒地动了一下，没有要醒的意思。我只好摇了摇她的手臂，在耳边叫道：“张纹，醒醒。”张纹从嗓子里发出被打扰了的烦躁，侧过身体来，说：“谁呀，烦死了。”

“张纹，体育老师让我来叫你。”我说。

张纹抬起惺忪的眼皮看了我一眼，说：“不去。”说完把头埋进手臂里。

“如果不去上体育课，会影响到毕业成绩的。”我向张纹道明利害。今年的中考要加考体育，学校明令所有初三学生不能缺课。张纹第一节体育课就没有出现，我替她捏了一把汗。

张纹揉了揉散乱的头发，苦笑了一声，说：“麻烦。”，一脸倦容走向操场。张纹向来对学校的规则不以为然。

张纹想入队，却被体育老师叫住，问她不来上课的原因。

“不喜欢。”张纹回答说。

健硕的体育老师背着双手，说：“学校设定这些课程，不是为了让你们喜欢。”灼热的目光从张纹的身上扫射到我们身上，厉声道：“我宁可带十个体育班，也不想教你们一人。一个重点班的体育成绩，简直是狗屎不如！”一顿训斥，说得所有人垂头耷脑，引来不远处的体育班学生的集体大笑。在他们眼中，我们成了一群“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高分低能儿。体育班的学生，笑得扬眉吐气。

体育老师板着脸问：“还差一个人，去哪了？”

话音刚落，两个急匆匆的身影从背后飞蹿而出，一只手紧紧抓着体育老师厚实的手臂，才刹住了双脚。

“老师，不好意思，我......我迟到了。”小敏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归队。”体育老师说道。

“谢谢老师。”

小敏正欲走向队列，却被体育老师用厚壮有力的大手揪住了衣服后领，说：“不是说你。”他示意小欣回到队列当中。体育老师看了看小敏的裤子，又看了张纹的，轻笑一声说：“重点班学生也不学好，把裤子穿成这样。”

“老师，我穿成什么样是我个人的问题，与我们班无关。”张纹说。

体育老师又是一声冷笑，说：“上课的时候人去哪了，这个时候却护起班集体来。还有气力在这里顶嘴，去跑十圈！”

看着张纹在烈日下一个人跑步，小敏暗自窃喜，抿着嘴偷偷地笑。

体育老师见了，问：“这么高兴啊？”

“没有没有，我只是嘴角有些痒。”小敏极力抑制脸上的得意。

“我看你脚底更痒。去跑十圈！”

如火的白日下，张纹和小敏两个人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跑着。烈日腾腾冒气，像个热锅盖，让绿荫下的我们，依然觉得热不可耐。体育老师让我们面向跑道，说：“谁要是不好好练，就去跑步！”他以体育生的训练标准对我们进行训练，大家自觉身体吃不消，有同学提出说这样的训练方式不合适。

他指着在烈日下训练了一遍又一遍的体育生，说：“不要觉得你们上个一两节体育课有多辛苦，和他们的训练量比起来，你们的只是练了个皮毛而已。”他一改语气，意味深长地说：“没有谁生来就该是重点班学生还是体育班学生，只是因为资质不同。在我这里，你们都一样。”

我们的优胜感随热浪蒸发得一干二净。我往体育班的方向看去，见到成远和陈友两人背后各拖着一个旧轮胎，来回一遍遍练着跑步。休息间隙，成远和陈友跑来树荫下找我们。

两人汗潸潸，把衣服随手一脱，往嘴里大灌一口水，打了个响嗝。陈友把衣服当扇子用，故意散出汗味来熏我们，还笑嘻嘻地说：“给你们提提神！”

“臭死啦！”小凤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衣服，丢到了草地上。

陈友气鼓鼓道：“陆小凤，你‘歧视’我们体育班的人。我要去报告体育老师，罚你跑十圈！”

“要打小报告是吧？”小凤拿起陈友的校服向他打去，陈友一个箭步起身，绕着树喊救命，说：“李小蓝、陈小欣，你们两个管管陆小凤行不行？乱发疯打人！”

我对他们两个的打闹早已习以为常，第一节体育课就来了高强度的训练，此时只顾着揉搓酸痛的腰和手。

成远看了我胡乱地这边按按那边捶捶，笑了，说：“李小蓝，你的动作错了。”他停下擦汗的手，把我掰到他面前来，用他那熟练的手法帮我提筋拉骨，好像往身上涂了神奇药酒一样，感觉舒服多了。

“成远，你给小欣也按一按。”

小欣摆手说不要，成远却很自然地替她按起筋骨来，边按边说：“这才第一天，你们就累成这样。真差劲。”

我不服气道：“你们是体育生，都练习惯了。如果不是因为升中考试要考体育，我才不想练。”

成远听了我的话，显得有些失落，说：“我也想和你们在同一个班。”

我后悔自己的失言，向成远解释道：“我那样说，是指自己没有运动的天赋。你看我，跑两圈就累得气喘吁吁。成远，我不觉得你比我们差。”

成远一转笑脸，嬉皮着说：“李小蓝，你就是那林什么？”

小欣附和着说：“林黛玉。”

“对！林黛玉。”成远向小欣使了个默契的眼色。

我被气得直叫：“你们两个！”

成远拉起小欣，边跑边说：“你看看沓小敏，跑十圈都不见有事！”话音刚落，就听见跑道那边有人喊：“有人晕倒了！”

我们看去，不好，是小敏。五人撒腿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