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阳似乎听见了,眉头慢慢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平稳。宋凛等他彻底睡熟,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他压着的手臂,把便利店买的章鱼小丸子加热,放在保温盒里塞进他书包——这是何阳上次说想吃的。
离开房间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台灯的光温柔地包裹着熟睡的少年,练习册上那道被攻克的难题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旁边多了行宋凛的字迹:“换种思路,就像换条路回家。”
第二天清晨,何阳是被烤面包的香味叫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练习册上多出来的解题步骤,愣住了。那不是他的笔迹,步骤简洁又巧妙,把他卡了半天的难点全打通了。
“哥!这题你帮我解了?”他拿着练习册冲到厨房。
宋凛正在煎蛋,围裙还是昨天那条粉色的。“嗯,”他头也不回,“看你睡得像猪,不忍心叫醒。”
何阳看着他煎蛋时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昨晚模糊的梦境——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谢……谢谢你啊。”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谢什么,”宋凛把煎蛋盛出来,“昨天体育课没累着?”他看似随意地问,目光却落在何阳的额角。
何阳心里一暖,知道他还记着自己说过的话。“没事,”他拿起练习册,指着那行字,“‘换种思路像换条路回家’,这句话说得真好。”
宋凛把牛奶递给他,嘴角弯了弯:“是我妈以前说的。她说弹钢琴遇到难的曲子,就像走夜路,换条路走,说不定能看见星星。”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遇到难的题,或者难的事,都可以试试。”
何阳喝着牛奶,看着宋凛转身去拿吐司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好像变轻了些。原来有些路走不通的时候,真的可以换条路走,比如在台灯下睡着时,会有人悄悄为你画出新的地图;比如在说出伤疤时,会有人递过一杯温热的牛奶,告诉你“换种思路,也能回家”。
“哥,”何阳突然开口,“今天晚上我想跟你一起去健身房。”
宋凛回头看他,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把围裙上的卡通图案照得发亮。“好,”他点点头,“不过先说好,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谁会哭鼻子啊!”何阳不服气地扬起下巴,却在低头时看见练习册边缘,宋凛用铅笔淡淡描出的小太阳——和他昨天画在草稿纸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早读铃响时,何阳的课桌角已经堆了四叠试卷——语文、数学、英语、科学,各科老师像约好了似的,把周中测验全押在了今天。林小满趴在桌上哀嚎:“老天爷,放过孩子吧!我昨晚还在看《像素战士》攻略呢!”
何阳却眼里放光,抽出语文试卷就开始拆密封袋。他喜欢考试,尤其是这种能一口气验证学习成果的连环考,像打通关游戏,每攻克一科就离“学霸”勋章更近一步。
“喂,何阳,”林小满用铅笔戳他胳膊,“等会儿数学考试,最后道大题借我瞄眼呗?”
“自己写。”何阳头也不抬,笔尖在作文纸上沙沙作响。他选的题目是《我的秘密基地》,写的是老槐树下那个能看见宋凛练琴侧影的角落,阳光透过树叶时,琴音会变成金色的碎片。
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何阳是全班第一个交卷的。他路过初中部走廊时,看见宋凛正靠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他翻动的书页上,像给文字镀了层金边。两人目光撞上,宋凛抬了抬下巴,无声地问“考得怎么样”,何阳比了个“OK”的手势,换来对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点头。
第二场数学考试,何阳拿到试卷就笑了——最后那道压轴题,和昨晚宋凛帮他解的那道几何题思路几乎一样,只是换了个图形。他唰唰唰写完解题步骤,还在草稿纸上画了个举着奖杯的小人,旁边写着“哥教的方法超好用”。
“何阳,你写完了?”林小满瞪大眼睛,“我还在算第一面的选择题呢!”
何阳没说话,只是把草稿纸往桌肚里塞了塞。他想起昨晚宋凛说“换种思路像换条路回家”,突然觉得考试也像在走不同的路,而宋凛递给他的那把“辅助线钥匙”,总能让他在题海里找到最近的航道。
第三场英语考试,听力部分放了段钢琴曲。何阳听见熟悉的旋律,笔尖顿了顿——那是宋凛常弹的《月光》片段。他仿佛看见那个在音乐教室弹琴的少年,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把冰冷的音符弹成温暖的光。这道题他答得格外顺,连作文里都忍不住用了“melody”(旋律)这个词。
最后一场科学考试,何阳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下课铃刚好响起。他伸了个懒腰,看见林小满趴在桌上装死:“我不行了……脑细胞全阵亡了……”
何阳笑了笑,开始整理试卷。他发现每张试卷的右上角都被自己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太阳,像某种秘密标记。
放学铃响时,何阳刚走出教室,就看见宋凛站在连廊尽头等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碰到一起。
“考得怎么样?”宋凛递过一瓶冰镇可乐。
“还行,”何阳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气泡窜上喉咙,“数学最后那道题,跟你昨晚讲的好像啊。”
宋凛挑眉:“哦?那你会了?”
“当然会了!”何阳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还在草稿纸上给你画了奖杯呢!”
宋凛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早上路过小学部教室时,透过窗户看见他埋头答题的样子——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笔尖在试卷上飞舞,像个手握长剑的小战士,在四场考试战役里所向披靡。
“晚上想吃什么?”宋凛转移话题,“你妈说今晚加班,我们去吃拉面?”
“好啊!”何阳立刻来了精神,“要加双份溏心蛋!”
两人并肩走过连廊,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何阳说着考试时听到的钢琴曲,宋凛偶尔插句话,说那是贝多芬的第几乐章。
“哥,”何阳突然停下脚步,“你说我以后能考上跟你一个高中吗?”
宋凛回头看他,少年的眼睛在夕阳下像盛满了星光。“当然能,”他说得很肯定,“以你的脑子,考全市第一都没问题。”
何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想起四场考试里画的小太阳,突然觉得那些笔尖下的战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战斗。就像现在,身边有了这个会帮他解难题、听他说废话的“哥哥”,再难的试卷,也像被阳光照亮的路,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又温暖。
“那我要是考上了,你就教我弹《月光》好不好?”何阳仰起脸看他。
宋凛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嘴角扬起真实的笑意:“好。不过先说好,考砸了要请我吃十碗拉面。”
“成交!”何阳伸出手,想跟他拉钩,却在碰到对方指尖时又不好意思地缩回。
宋凛看着他发红的耳根,主动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晚风吹过连廊,扬起两人的衣角。何阳看着交握的手指,突然觉得,今天这四场考试,好像只是人生长卷里的几道小题。真正重要的题,是如何在同一个屋檐下,把“非亲兄弟”这四个字,写成最温暖的答案。而他知道,有宋凛在身边,这道题的解法,一定会像他笔下的试卷一样,干净、漂亮,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