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的行李箱敞开在床上，像一张饥饿的嘴吞噬着衣物和书本。他拿起那本《神经音乐疗法》又放下，转而塞进一包林修远推荐的咖啡粉。窗外，夏末的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追赶最后的夏天。

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季辰扑到桌前，屏幕上红色的「SYSTEM BREACH」警告闪烁不停。远程协作系统的后台数据显示有不明IP正在暴力破解防火墙。

"见鬼。"季辰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追踪入侵路径。对方技术老练，不断变换跳板，但有个习惯性操作暴露了蛛丝马迹——每次突破一层防御后，会停顿2.3秒再继续，像是确认什么。

季辰眯起眼睛。这个节奏太熟悉了。他调出IP历史记录，果然发现这个地址上周曾访问过系统测试端口。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他迅速编写了一段伪装成系统日志的追踪程序，并在最后附上一行醒目的注释：

「//入侵者身份已确认：季教授」

攻击突然停止了。屏幕左上角跳出一个小小的对话窗口：

「测试完毕。防火墙强度合格。——Q」

季辰盯着那个简短的署名。父亲名字的首字母，也是他小时候给钢琴起的代号——"Q大调"。太多的回忆涌上来，堵在喉咙里形成一种酸涩的肿胀感。

他正要回复，房门被轻轻叩响。林修远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两罐冰镇可乐："调试得怎么样？"随即看到屏幕，"哇哦，被攻击了？"

"我爸。"季辰接过可乐，冰凉的铝罐在掌心渗出细密水珠，"他在测试系统安全性。"

林修远凑近屏幕，发梢扫过季辰的脸颊："这个入侵手法...像极了上次编程比赛的黑客。"他突然瞪大眼睛，"等等，当初攻击我们系统的该不会也是..."

季辰捏扁了空罐子。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比赛时突然出现的父亲，恰到好处的解围，以及后来对他们关系的默许。原来那个永远严肃的季教授，早就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在支持儿子。

"给你看个东西。"林修远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你妈妈让我转交的。"

袋子里是一沓泛黄的手稿，首页标题《音乐振动频率对三叉神经痛的缓解作用研究》，署名季明远（父亲的名字），日期是二十年前。季辰翻到附录部分，发现几页手写乐谱，边角标注着"给婉茹"。

"这是..."

"你爸当年的研究。"林修远轻声说，"他认为特定频率的音乐能缓解神经痛，但后来..."他指了指最后被红笔划掉的数据，"实验失败了。"

季辰的指尖抚过那些被反复修改的音符。他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何对钢琴如此抵触——那不是对艺术的轻视，而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一个无法用音乐治愈妻子的丈夫，最终选择将钢琴锁进记忆的阁楼。

"我妈还给了我这个。"林修远晃了晃一把老式钥匙，"说在老宅阁楼里。"

老宅是季辰出生前父母住的房子，现在出租给了一对年轻夫妇。他们赶到时，租客正好外出。阁楼闷热潮湿，堆满尘封的纸箱。林修远径直走向角落一个标着"辰辰0-3岁"的箱子。

"你怎么知道..."

"你妈妈画了地图。"林修远笑着取出一个老式录音机，"还特别标注了这个。"

磁带转动发出沙沙声，先是一段婴儿咯咯的笑声，接着是年轻父亲荒腔走板的哼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季辰瞪大眼睛——父亲唱歌？还跑调得这么离谱？

"这是..."

"研究表明，"林修远模仿季教授讲课的语气，"绝大多数人对自己声音的认知存在偏差。你爸可能以为自己唱得不错。"

录音还在继续，背景音里能听到年轻母亲的轻笑和婴儿拍手的声音。如此平凡又如此珍贵的家庭时刻，与季辰记忆中那个永远严肃的父亲判若两人。

"他变了那么多。"季辰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