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雇的丫头阿嫚没紧盯,煮的粗茶久了又苦又涩,怀藏让加点糖,加几日片薄荷叶,尝着味道怪怪的但还挺好。
总之,怀藏勉强鉴得出茶的好坏,但与别人喝茶的感受是不同的。
当然,她也没想在此事上进心,略微了解一下便罢矣,南风明灼若喜欢点茶,她可以让别人点给他喝,因为此事似乎不是唯她不可取代的,若南风明灼如此觉得,她肯定是会去学去研磨。
但南风明灼平素都是煮茶给她喝,就像在那一个多月的途上,除非他动不了,不然大多时候都是他做吃的给她。
主要是怀藏对茶一道,没那么浓的兴致,不像对吃食。
今儿在如意居,怀藏还品尝了许琳琅做的松仁核桃酥,香甜酥脆,不会生腻,吃了还想吃。
怀藏很喜欢,让琳琅教自己,她们在厨房里呆了一下午,于此,怀藏觉得跟许琳琅接触接触也不错。
回到观花小院,怀藏把做的松仁核桃酥给身边服侍的几个婢女吃,阿宝私下无人与她道:
“你干嘛跟她学,她教你的也是跟她那一样的,殿下在她那儿吃了,又在你这儿吃,不嫌腻啊,把自己打扮漂亮就是,这才是你最大的优势。”
怀藏道:“怎么你说得我除了脸一无是处似的,我的剑法难道不厉害?跟她学做糕酥,是因为我喜欢,等掌握了她的方法,我就能做自己独一无二的,这跟练剑是一样,要依葫芦画瓢先学别人的,然后才能在有感悟时,结合自己的感悟取精华去糟粕,形成属于自己的。”
几日后,许琳琅又来观花小院,她说自己如今叫妩妩,是南风明灼取的名。
怀藏说了两句夸她名字好听的话,然后让她坐花阴下,自己还是到树下练剑,因为每日这个时辰是雷打不动的练剑时间。
许琳琅坐在小交椅上,摇扑罗扇,接过春蕊捧来的冰湃的西瓜,吃了小口,瞧着怀藏认真专注的练剑——
阳光被乌云遮蔽,天气闷热得很,不过短剑锋利,冷光森森,与冰过的瓜一样教人心底生凉。
许琳琅放下咬了一口的红瓤西瓜,站起身:“我上次大意,没想到你会武功,居然被你一掌拍下了树,真叫我不服气的,今日我们再来切磋一下。”
怀藏招式立止,身姿绰约玉于树下:“空手还是拿兵器?”
“姑且空手,下回等我带了兵器再来。”
“好。”怀藏把剑递给过来接的阿宝。
这日切磋的结果是怀藏赢了,许琳琅自认不如说以后常来和怀藏切磋,如此能有进益。
怀藏也愿意指教,就如对方愿意教她做细点一样。
有凉爽的微风拂庞,她们洗了脸,拭了汗,饮了茶,到外面去闲逛。
逛了许久,到琢磨阁外,天上掉了几滴雨珠,侍女赶紧把带的青绸伞撑开,遮住她们。
许琳琅说琢磨阁花团锦簇,到里面坐坐。
琢磨阁是个被花木掩映的所在,前后花木繁多,明艳如观花院,只是比观花院朗阔大气很多。
墙垣未合,如一带蜿蜒的游龙,上面覆盖葱茏的绿藤,艳丽的凌霄花压根数不清,尾接远处的山势,首衔阁前的廊架,如瀑布的紫藤花依赖着廊架,颜色高贵冷媚。
阁前东边种了一株乌樟,西边长了一株青枫,紫藤花架相对的西壁错落有致地栽着各色的花卉草本,有叫不出名字已然过了花季的珍贵牡丹、玉簪花,有寻常人家庭院栽养的八仙花、荼靡等等,五彩缤纷,姹紫嫣红,整个的布景艳而不俗。
怀藏与许琳琅到阁中,外面的雨就骤然转大,如豆粒子似的,打得瓦楞劈拍作响,碎了枝头各色的艳,落香在雨水中奏了一支曲终人散,就等成泥再护花了。
许琳琅的婢女定定望着,感叹起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①
怀藏想想笑了笑,欲去安慰她,就见许琳琅念了一声“琢磨阁”,像意会到什么,亦轻笑了一下。
“京城的雍王府也有处琢磨阁呢,”怀藏被许琳琅吸引,“殿下好像很喜欢这么个所在。”
许琳琅忽然开怀道:“明灼是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什么样的环境最琢磨心性?诱惑及痛苦之下,不断的经历考验依旧能守住本心,这就是对自己的心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上好美玉都是这样出来的。每个人都知道书阁要选在清幽之地,如此更能守心静意沉于文墨,明灼为何要反其道而行设书阁于闹花之中?我想,他是意在琢磨自己。百花开时谁忍不去看?他能无动于衷,日久下来,这样诱惑对寻常人是扰心的,对他却不叫诱惑了。现在看来——明灼喜欢把诱惑放在身边。”
说完,嘴角挂着不化的笑,许琳琅伸手进窗外雨中,摘了两片沾雨枫树的青叶。
怀藏对于许琳琅最后话的意味深长有点诧异,不过没有多想,而是惊叹道:“我还以为他就是喜欢在这里琢磨事情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
她觉得自己浅显了,没许琳琅想得深,庆幸自己与对方接触了一下,不然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层。
就事来讲,怀藏也在琢磨阁看过书,可她从没觉得外面的花木是诱惑,她是一个专注于事就看不到外界什么的人,总能通过感觉求问到自己最想要什么,其次想要什么,轻重取舍之后忠心眼前。
看不到,所以谈不上诱惑,也就不存在许琳琅说的能拿外界的诱惑雕琢自己,无感自然怎么都想不到那一方面。
不过怀藏很明白自己见识浅想得也不深,愿意听听别人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