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昏迷中,大夫前来诊治。说是他已几夜未得睡眠,奔波劳累过度,身体发出警告,有猝死之象。
林书怡再不待见他,也不愿在徐府闹出人命。
秦瑞瞧着帷帐外模糊的影子,小声带点祈求音说:“你不能离我近点吗?”
“不能,等你睡着后,我也要去休息。”林书怡头也不抬,低头琢磨新样衣。
秦瑞又问:“你的房间在哪?”
“隔壁。”
听见她的回答后,秦瑞稍稍安心,心一安,困意席卷而来,瞬间将他侵没。
房中渐渐传来微弱平稳的呼吸声。
林书怡放下手中的笔,思绪纷乱,根本想不出新点子。她走近床边,眼神为笔,脸为画纸,一笔一画细细临摹。
他思念她,她又何尝不是呢?
“怎奈你是皇亲贵族。”林书怡低低呢喃,她紧了紧衣衫离开这间屋子。
*
一夜暴雨过后,藏在角落的泥垢都被冲刷出来,雨过天明,天空洗得更亮堂了。
绿油油的树叶上,站着一排透气吃瓜燕子群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底下那伙人是要去哪里呢?这阵仗比它们搬家还剩大。
秦瑞定定地看着她说:“郢州遇敌,这有一支军队,碰巧我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我去援助赵信然。”
林书怡转开视线,语气平和:“知道了。”
他想让她每日写信,想让她等他回来,可他却不知以什么身份说这些。
秦瑞站她面前,挺拔的身姿将她的身影完全笼罩。
满眼不舍道:“那我走了……”
林书怡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目光落在他受过伤的肩背上,说:“嗯,平安回来。”
秦瑞抿直嘴角,大手一挥,队伍即刻出发。他跟在末尾,一步三回头。每一次都能看见林书怡站在原地,他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嘴角不自觉上扬。
就这样走出几里地,城墙上的人影模糊不清,他才不再回头。
阴沉沉的乌云笼罩山头,犹如大雨将倾。而头顶却散开一片阳光,林书怡被晃得眯了眯眼,旋即走下阶梯。
李芸在扬州等她。
在她离开京城后不久,官府就派人查封了森锦铺,因原料是同家绸缎商,连带着青纱庄也遭殃。而后锦绣阁在城东开出一家分店,专售低价粗布衣裳,此后,城中绸缎商都默许只向这俩家店铺供货。
青纱庄断了原料,百姓们纷纷被吸引过去,不到半月,她便遣散店内伙计,挂上歇业的牌子。
盛夏六月,少有的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淋在她到家的那晚。
不知院子里那株石榴树如今怎样?
今夜大雨淋湿了她的鞋袜、裙摆。家中长辈纷纷聚在大堂,林书怡一一问好,权当请安了。
舅舅让她回小妹院里,泡个热水澡,早些休息,以免染上风寒。
她点头应下,随小妹来到她院中。小妹一路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大到京城朝野局势,小到她最爱的吃食是什么?
林书怡笑嘻嘻地回答,与从前一般。
窗外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芭蕉叶上,这雨越下越大。
林书怡脱下湿漉漉的衣裳,泡进热水里,寒意顿时消散,全身浸泡得暖洋洋。
咚咚—
“姐姐,你洗好了吗?”
“好了,进来吧。”
吱呀—张毓清开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姜汤。顺势坐在床边:“姐姐,这是姑妈吩咐煮的姜汤,趁热喝了吧。”
“好。”林书怡伸手接过,小口啜饮。
姜汤里放了许多红糖,中和掉姜味的刺激,甜丝丝的,暖心又暖胃。
林书怡问:“我娘这些时日状态如何?”
张毓清说:“挺不错的,天气好时养养院子里的花,天气炎热时坐在门前的榕树下乘凉,与街坊邻友唠唠家常。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嘴里经常念叨着书怡也在就好了,我们一家人才算团聚。”
“那就好。”林书怡听她说起娘亲简单温馨的日常,安心许多。她盯着打在窗外的雨点,发起了呆。
张毓清实在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歪头端详着她的表情,问:“姐姐,你在想他吗?”
“什么?”林书怡收回目光道:“很久没回来了,你还记得小时候下暴雨,我们俩谁也不肯睡外面,都争着要睡里面吗?”
“明明你比我大,却还是让我睡在外面。”
“哈哈。”
“不过,后来你抱着我睡,也没那么害怕了,反而睡得更香。”
“是啊,后来每次只要有雷声的夜晚,你都要到我房里和我一起睡。”
“嘿嘿…”张毓清环抱住姐姐,脸贴上她的后背,喃喃说道。
“景澄来信里都说了,有个气宇不凡的男人经常粘着姐姐,其实也挺好的。姑妈常念叨着姐姐一人在外,多有不易,如果有朋友在身边是极好的,可是朋友总不能长伴。这时有个体贴姐姐的人在身侧,也能安心些许。”
林书怡与她头靠头,静静听着。
雨点淅淅沥沥,逐渐变小,而后只剩屋檐滴下的水珠,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八声雨滴落下。
林书怡轻声说道:“情感是复杂的。”
“有些情感暂时放下不代表遗忘,人只活一世,不要让遗憾堆积,姑父在天肯定也希望姐姐能幸福。”张毓清松开她,侧身躺下,打着哈欠道,“姐姐我困了,今天换我睡里面好吗?”
“好…”林书怡吹灭烛火,顺势躺下,肚子上还压着张毓清的手臂。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