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呼喊好似恶鬼,安蕴跑入府中,换做往常她必定说上一车轱辘窝心话,如今真是世态炎凉,有了新“郎君”,把自己抛之脑后喽。
——
驾车转到安府后门,巷口窄小,取下车前照明的灯笼,雪色压的院墙树枝躬腰,刚好遮住马车的身影,半炷香不到,只见一道石榴长裙装扮的身影,从后门偷出,直奔沈大人居所。
“主子,安家小姐这叫见异思迁?”打趣的话刚落口,蓝玉临门吃了一瞪眼,“我和她并未婚配,叫人听了只当我占人便宜,毁了她的名声。”
“属下是怕这安小姐夜间会见沈大人,于礼不合。”
“那你娶她。”一句话干的蓝玉直跳脚,马蹄一惊,蓝玉及时拉住马绳顺毛,小呼“使不得。”
避免多留惹人起疑,蓝玉怀中取出火折,吹了几口,点亮车前的灯笼,驾车而去。
萧家和安家各有一子一女,父亲尚未离世前,安家家主安濯一直上门想定下两家姻亲,被父亲以犬子顽劣尚未知事,十四纳了湘竹做姨娘,推拒了回去。
十六岁父亲离世,紧接先皇驾崩,国孝家孝两重在身,守孝期间不能谈论婚嫁,安家适才安分些许,隔三差五送来问候,更是传出安家小姐为了她姒兰君终身不嫁荒唐流言。
撇开她这个人选,萧家也有一个儿子尚未婚配,可惜那位小公子尚不足十岁,家姐暂代家主之位,做事干练,连同萧老家主自行方出言去。
萧明那小子及笄之前,全由萧戕这个长姐做主,曾有人拿继承祖制说法,萧老家主却说,“难道你不是妇人所生?”
“你怎的就知我家女儿比男儿差?”
“瞧不上女子,你就不是女子所生?”
问的那人面红耳赤,眼看萧哲态度严明,一副再问誓不罢休的气势,不好再行发难。
因着和萧戕关系不错,萧明那小子也时常接触,一位极度赖姐的小弟,萧戕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叫他抓鸡不敢摸狗。
上月萧明一位玩伴,不知怎的说萧戕将来是要来夺他的家主之位,萧明直戳别人肺管子,一句“你没姐姐,你嫉妒。”反倒把那小孩气得直哭。
回想姒意那丫头……
眼角抽动几分,不想也罢。
怀中揣着沈鹤安那块麒麟玉佩,背面刻着“乐事生平佔,天从人愿。”寓意一生喜愿顺遂,取自杨挺的《龙膏记》二十二出《锦衣香》。
后半句“芙蓉并蒂,兔丝不断”象征夫妻情意绵长。
这块玉佩右下角有一处半弧缺口,料猜是一对成双的玉佩。
安家的美人计只怕是要落空。
后舌卷起一尾干涩,不竟有些羡慕萧明那小子。
自打见到沈鹤安,她就没吃一块东西,按察院素有监察百官之职,那位顾公子可以差遣王院判写下释放文书,背景想必不容小觑,表妹能劝得他相助,与他只怕情谊匪浅。
开口叫停马车,起身跳下,“主子,你去那?”
“望月楼。”
“又去?老夫人知道了又是一顿责问。”
姒兰君指了指脖子上的伤痕,“给她说,是我以死相逼你放我去的。” 这个借口不错,蓝玉转念一下,不再阻拦,一人驾车回到姒府,悄悄从后门绕回住处。
躲开询问只能用老办法,在床头柜里取出一包白粉,倒出一碗水,一口粉末一口水喝下。
不一会,四肢瘫倒,只听屋内鼾声而起。
——
夜间,白雪混着热气飘零,街边小贩狭长的眼尾往后扯出几条鱼纹,童谣欢唱,年关将至各家各户喜意斐然。
脖子上的伤口不深,顶多就是刀刃压出一点血,随便擦了几下,对着铜镜检查一番,确保看不出痕迹。
“公子,这是你要的唇脂。”小贩提醒的声响起,放下铜镜,拿起唇脂,留下几个铜板。
临近年关望月楼的花魁都会上台表演,来者无不都是达官显贵,富贾商流,无论身份高低,进门需交二十两银子。
老鸨是惯会打算,心知交不起入门费却又想进门观看的大有在人,老鸨采用扔花球的方式,限定三个名额,谁先抢到花球,有幸免费进场观看。
风水轮流转,在京州这个地界指不定那年这些人里谁就发达了,老鸨没必要和钱过不去,每年这个时辰人流堵塞严重,周边的小贩随即也会迎来一波客流,为抢花球争得头破血流大有人在。
官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流水入账,望月楼也会额外提交今夜相应的税收给官府,两者共同形成一段利益链,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类影响重大的行市,官府还会反过来派人帮忙约束秩序。
交钱进入,老鸨一把扑了上来,“姒公子您来了。”傲立的胸脯蹭过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