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战的时候,我和乱不是在钟楼上吗,那时的飞箭上刻的就是这个纹!”
什么?
幕间的行动可是他们自己调查的结果,原来那时审神者就已经……?
粟田口少年们神情落寞,药研在手入室中的放肆发言似乎成真,鸣狐心中涌出浓浓悲意。
审神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
堀川国广突然想到什么,扯扯笑面青江的衣袖。笑面青江忙和石切丸低声说了几句。
“诸位,审神者的事不如先放放,之前笑面青江说的那件事似乎有了些眉目。”
众人视线聚焦在笑面青江身上。
堀川国广将讯息分给六位组长,大家扎堆凑在一起好奇地阅读其中的内容,然而什么都没看懂。
纸上是一堆字。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们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这些是你们用木板找出来的?”山姥切国广反应过来。
“没错,每个字在哪一份情报里,是第几行第几个,我们都标记出来了。但是其中的规律一时还没能弄清。”他朝鹤丸国永看去,“鹤丸既然了解这种传递信息的方法,想必可以看出其中的奥秘?”
鹤丸国永都要把手中的纸看出个洞,脑子里闪现出无数可能,就是缺了点什么。
“‘每个字是几行第几个’的确是重点……其实常规下这样传信是会附有一本密码书,根据行数与列数进行查询,最终得到信息。但是至少会事先告知是哪本书……”鹤丸国永有些艰难地开口,“天底下的书可多了去了,不知道是哪本书就算是神仙也解不开……”
“审神者没告诉你吗?”和泉守兼定问道,“就是那个什么,他会在你的脑子里说话,你能不能问问他?”
“我要不要再问问他为什么要和溯行军搞到一块,为什么和我们作对还给我们情报,下一场他们打算打哪里,今后还要打多少次,他本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感情好。”和泉守兼定一拍大腿,“那可帮了大忙了。”
鹤丸国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不行吗?”和泉守兼定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不行了。”鹤丸国永捂脸,“你以为是怪志小说吗我们还能脑波传信?只有我们面对面的时候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他还总是不把话说全……”
“嗯?志怪小说?你说志怪小说?”和泉守兼定警觉,“会不会这就是审神者暗示你说出来的?青江你快去找找,书店里有的通通买回来咱一本本地查!”
“喂喂……”鹤丸国永无语,“那是我随口一说的,我要说可能是本菜谱,你难道要买菜谱回来吗?”
和泉守兼定一把抓住鹤丸国永的手,充满敬意地看着他:“我亲爱的朋友,你现在的一言一行在我眼中都代表了审神者,一定要加油啊!”
“我……”
三日月宗近轻咳一声,和泉守兼定老实地撒开手。
大男孩时而发作的脱线有效缓解了大家的精神压力。三日月宗近说既然有了思路不如让鹤丸国永慢慢想,正在这时,兵士的脚步打断了众人的讨论,手执角旗的令官毕恭毕敬走了进来。
“小乌丸将军,三日月将军。君上将于十日后在宫中设春宴,届时请两位将军准时赴宴。”他从袖中拿出一张请柬,金色浮线桐端正地印在中央。
小乌丸接过请柬,令官很快离开了。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这一年就要过去了啊。”他朝厅外望去,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麻雀,天高云淡。
原本以为三个月就能结束,看来三个月仅仅是个开始。
大概溯行军也会因为过年而休息,近来需要战斗的情报少之又少,好容易盼来的几张纸都要被石切丸他们翻来覆去研究。之前一连串的奔波也没有喘息的空间,因而众人也借此机会好好休整。受到打击的小乌丸时常闷在房间不出来,压切长谷部和烛台切光忠每每送饭,也没见他动几筷子。
三日月宗近也很少露面,随带着鹤丸国永一起。
常代毕竟不是自家地盘,多少有些收敛。可回到了屯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有什么放不开?
再次躺下的时候,鹤丸国永心中已经释然了。因为他察觉到三日月宗近同样怀有类似的负担。
他半推半就象征性地挡了几下。
“我只有两件衣服,您再给撕了我可真的没有衣服穿了。”
常代战中,鹤丸国永的衣服被雨刃割得破破烂烂。幸好之前仙台回来只丢掉了外衣,里面的衣服还有的换。左肩的破损拜托制衣坊进行了修补,不算轻装,他就只剩这一件衣服了。
“我的衣服给你。”三日月宗近十分真诚地提议,鹤丸国永不记得这是他说的第几次,或许深色狩衣穿着也还行?
三日月宗近一再将体温毫无保留地传递给鹤丸国永,夏天也就罢了,极寒的冬夜里他偏低的体温总会叫人担忧。
这一次他们都很认真。
三日月宗近无比珍惜地轻嗅鹤丸国永的手心,他故意在耳边发声,同时捂住鹤丸国永的嘴,不让他出声。
鹤丸国永舒服得皱眉,细小的哼哼像是有猫爪在三日月宗近心上抓挠。
墙角的炉子里支了根香,两条幽蓝的烟从燃着的端头向上。气流的波动让两条细柱时而凌乱,继而缠绕,相互缱绻。乱了,猛烈的抖动之后彻底断开了,只等了好一阵才断断续续,又连成一条线,静静地、平行地升至高处,转而消散不见。
鹤丸国永细细描绘着三日月宗近锁骨的线条,滑至心口,很快他只能无力地贴在他的胸口,波涛再一次汹涌,鹤丸国永感觉自己被浪打得头晕目眩。
他的确感受到了,那个他幻想过无数次的愿望――若是能在您心中有一个位置,有一个能让我栖身的地方――确确实实地实现了。
那真是个令人安心的地方。
三日月宗近觉得有些饿,于是醒来。似乎昨夜有些过头了,沉睡中鹤丸国永还皱着眉。
那双眼,昨夜不住地流淌泪水,此刻还留有湿润的痕迹。三日月宗近拿指尖勾了勾,背部的抓痕隐隐作痛。
他更加了解鹤丸国永了,不论身心。他让他说出了很多从没说出也不敢说出的话,每一句都认真地记在了心里,他也认真地回答了鹤丸国永的每一个问题,同时让他许下了更多的承诺。
似乎有些趁火打劫?但是感觉很不错。书中的东西到底没说错,交锋中反复试探,就没有摸不到的底。想要得到就先给予,想要进步就先退让,想要张开就先收敛,诱导对方主动暴露防线。
一遍遍的抚慰终于让鹤丸国永醒来:“早上好啊,三日月。”他操着沙哑的嗓音冲三日月宗近笑道。
“嗯。早上好,鹤。”
门缝中漏出来的晨光打在鹤丸国永的手臂上,就像是被光柱钉在了地上。身旁仍有余温,但是三日月宗近已经起身,正在把繁琐的衣饰一件件地往身上套。看着他有些吃力的样子,鹤丸国永很想去帮忙。稍微一动,腹部和腿根传来的不适感立马打消了他起床的念头。
那种感觉太刺激了,仿佛历历在目。如此清晰的感受突然让他有些恐慌,他知道有些大人喜欢在身边养几个小姓,或者……色小姓。
如果白鹤获得了在月下起舞的资格,但代价是失去飞翔的自由,它是否还愿意停留在此处?
鹤丸国永无论怎样都想跟在三日月宗近身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可他不想是那样的身份。
“今天的春宴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三日月宗近系好腰带,“我去和烛台切说一声,待会儿把饭拿过来,你多躺会儿吧。”他摸摸鹤丸国永的头。
“三日月。”鹤丸国永抓住他抽离的手,眼里充满了迷离与犹豫,“现在的我在你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三日月宗近反问:“鹤是怎样想的呢?”
“我……”鹤丸国永不敢询问那。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
这是昨夜鹤国永一再确认的问题之一,他在不断地诱导下得知了鹤丸国永的忧虑。这个问题自己回答了无数遍,估计鹤是又忘了。
三日月宗近从没想过要将鹤丸国永一直压着,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期待能与他共担大任:
“我一直认为鹤是有能力同我平起平坐的人哪。”
轻柔的一啄落在眉间。
柜子旁的小药瓶倒在地上,空瓶里依旧有淡淡的花香。绕过鼻尖,那是远山万叶樱的气息。
冰雪消融,一时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