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眼中的悲伤太明显了。鹤丸国永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他朝三日月宗近走去,手臂环住后者的脖颈,完成三日月宗近在手入室前想做而未做的事。
三日月宗近的下巴靠在鹤丸国永肩头,没头没尾地说:“我的身边只有你了,鹤。”
“还有很多人。”鹤丸国永的手顺着三日月宗近的头发直至颈后,一遍遍抚摸,“大家都还没有放弃。”
“不。”三日月宗近更加肯定地说,“我的身边只有你了,阿鹤。”
鹤丸国永手停在了空中。
三日月宗近听到了他那陡然狂跳的心。
四角火盆里燃烧的黄纸化为灰烬于夜空中徐徐升高。
有人悲恸不止,有人沉默不语。两个看淡生死的人,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些许畏惧。
寝室。
“这件外套也报废了……”鹤丸国永有些郁闷地看着已经变成破布的外套。
“需要我借你一件外衣吗?”三日月宗近贴心地问。
“这……”鹤丸国永看了看壁橱里整齐叠好的深蓝色外衣,“不用,反正也冻不着。”他把衣服叠好,放在枕边。
三日月宗近熄了灯,可总也睡不着。鹤丸国永那番话让他莫名的烦躁,他频频翻身,怎么也消不下心中的不安。鹤丸国永睁眼,三日月宗近好看的眼睛低垂着,眉头紧锁。
鹤丸国永想了想,伸手取下外衣上刻着鹤纹的挂饰,递到三日月宗近眼前。
“这是来自仙鹤的祝福,愿你能有安稳的精神,保持高雅的风姿,永远健康长寿。它就是另一个我,它将长久地伴你左右。”
细长的睫尾眯成一条缝,三日月宗近接过挂饰,起身去壁橱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盒子,鹤丸国永闻到馥郁的松香。
“这是用来放那个药的盒子吗?”
三日月宗近点头,拿着盒子在门口轻轻磕了嗑,把里面的碎屑倒出来。把挂饰放进去,又拿锁给扣上。
“不至于吧?我还想你随身带着,祝福的效果说不定会好很多……”
心中轻松了不少。三日月宗近把锦盒放回原位,重新躺下。
于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三日月宗近已然恢复了之前的状态。鹤丸国永试图用他昨夜低迷的状态开玩笑,反倒被三日月宗近的一计旧事重提击溃。
“喂喂喂……”鹤丸国永捂脸,“黑历史什么的就别翻了,之前不还当我是陌生人吗,怎么全想起来了?感情昨天那个惹人怜惜的人不是你……别敲头别敲头我不说了。”
幕间之殇,让大家痛失两位战友。粟田口的少年经此一难达成一致,决心留在屯所继续参与行动,不仅为了哥哥,也为了他们的国家。鸣狐没有对他们说教什么,这一切都是少年们自己的决定。
“一期一振和鲶尾会欣慰的。”小狐丸安慰他,“经历过如此打击依旧坚定自己的信念,相信未来粟田口家一定能重拾往日荣耀。”
经君上许可,如今屯所里的众人已经可以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入。但是为了行动的隐蔽性,大家依旧习惯性地从地道外出。
药品、工具、食物……君上提供的上等资源填充着屯所的仓库。后勤物资清点完毕,他们也该进行新一轮的筹划了。
审神者差人送信来,说会为他们提供情报支持。据此,三日月宗近和小乌丸对七支队伍进行了调整。
鹤丸国永和山姥切国广的队伍人员不变,药研加入和泉守队,骨喰加入小乌丸队,静加入三日月队,乱和秋田加入长谷部队。而石切丸、平野、前田、笑面青江和堀川国广单成一队,常驻屯所,为其余六组交接情报——鉴于那股可疑的药味,对于审神者的情报他们也不能百分百信任,让心思较为缜密的这几人对情报进行二次分析更保险些。这也是经全体成员认可后得出的结果。
“君上也好审神者也好,大家都在为了消灭溯行军而全力以赴啊。”鹤丸国永麻利地戴上手套,由于握刀手法的特殊,中指和无名指被手套好好保护了起来,“我也不能落下!”
三日月宗近将头巾叠的整齐,放在睡衣上,关上壁橱的门。
“鹤这么有干劲啊。”
“说得好像你不积极似的。”
三日月宗近早已装备齐全,站在门口等他。鹤丸国永绑好腿上的甲,站起来,两人并排朝前院走去。
“这次去哪?”鹤丸国永问。
“多彦。鹤呢?”
“开阳。”
原则上各队的任务地点不再公开,只有各个队长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情报泄露而做出的决定。
“其实是开阳城前的平原。那边的溯行军打算强行攻城,我们得直接在城前迎战。”
“开阳的驻军呢?”
“也会出战,单凭我们七个可拦不住。”
“也是。”
院中,队员已经等在那里,鹤丸国永不敢再拖,朝那边跑去。
“鹤,不要受伤。”三日月宗近嘱咐他。
“真是的……”鹤丸国永停下脚步,无奈地笑道,“什么时候也能让我嘱咐你一次就好了。”
开阳城外。
“溯行军这么喜欢在夜里行动吗……”今剑不满地皱眉,他用手攒起一个圈,放在眼前朝远处看去,“从第一次行动开始我们几乎都是夜战呢。”
“谁说不是呢。”莺丸友成摸了摸刀柄,“太郎先生容易吃不消吧。”
太郎叹了口气:“大太刀一次双杀或三杀都不成问题,大概是福祸相依吧。这么多次行动我习惯得差不多了,要是放在白天我才会不适应吧。”
众人笑。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遥远的地平线上,比夜色更浓重的黑雾逐渐升腾,无尽的腐朽裹挟着堕落的气息朝开阳城逼近。
“小夜今剑五虎退,看得清阵形吗?”鹤丸国永扭头问道。
三人在发现溯行军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灵活的身影在安全区里搜寻着。很快,今剑回来了。
“看不清,太黑了。”
“不行……”五虎退也退了回来。
眼见着溯行军即将冲破第一道防线,又过了一会儿,小夜回到队伍中。
见他摇头,鹤丸国永飞快地检索了他知道的所有阵型。
“全员横队阵前进,不要超过第二防线!”
开阳城军稳步向前,而鹤丸国永率队员冲向阵前。风中传来阵阵悲鸣,那是溯行军的怒吼。不仅要击退溯行军,还要尽可能减少伤亡。鹤丸国永带头抽刀,七人杀入其中。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锋利的刀刃一寸寸深入肌理直至将其一分为二,身体借助惯性回旋一周的同时再度切割的快感。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知疲倦。
难怪会称将军们是“嗜血杀伐”的存在――鹤丸国永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眼中正透露出一丝野性。肆无忌惮的杀戮一度让他产生巨大的快感。
让他清醒的是来自五虎退的一声痛叫。鹤丸国永猛然回头,五虎退跪倒在地,他抱着头,似乎非常难受。与此同时,小夜和今剑也出现不同程度的不适,小夜作为刺客,耐力自然会好一些。他强撑着身体往离他较近的蜻蛉切那边靠,而五虎退和今剑身边还没有人。
“鹤丸,去今剑那边!”莺丸友成及时赶来,鹤丸国永果断转身,朝今剑的方向杀出一条血路。
黑雾突然变淡了些,阴沉的天空甚至露出了少许明星,微风带来松林轻柔的气息,鹤丸国永突然发觉,那股易让少年们不适的松香似乎又出现了。
可是溯行军已经出现了啊?那这股味道又代表了什么呢?
鹤丸国永挡下背后偷袭的一招,反手刺去,而后一把将今剑揽入身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鹤丸国永的刀尖被人用两指捏住。那人一身素衣,长袖飞舞。遮面白绸掀开一角,扬起的嘴角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