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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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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研试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方法。

可一点效果也没有,他摘下眼镜,手指隔着软布狠狠地捏着镜片,但眼镜是一期一振送给他的呀,于是他连忙将眼镜收进口袋。

一期一振开始呼吸困难,伤口周围出现溃疡。起初他还能对弟弟们的声音做出反应,但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用石切丸凑近,就能听到他嗓子里发出的艰难的咳啰。

假告示发出后不久,以陆奥守吉行为首的一众人等竟然大大方方从正门回了屯所。

“看看我们带了什么回来?”

同田贯正国和山伏国广将两个大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裹,里面满是瓶瓶罐罐。

“治疗的时候收了不少药,以防万一大家都用了一遍,疗效还不错。”巴拉着静过来,薙刀的刀尖闪着精光,“刀匠的技艺也很好。”

“你们……”三日月宗近和小乌丸看着满桌的药和一屋子的人不知道说什么。

“说起来守卫竟然放我们进来了。”明石国行捏了捏后颈,“我们经过的时候,竟然直接搭话,问我们是不是来应征的,还没等回答就把我们拉了进来。”

回归的人们将代为修理的武器交还给他们的主人,明石国行还给爱染国俊带了些小零食。

“你们有没有以为我们不回来了?”长曾祢虎彻走到小乌丸跟前,“经过幕间的事,大家觉得应该囤一些药和必要的工具。这次统一带了药回来,再有机会出去,就置办些其他玩意儿。”

“这还真是……”小乌丸抬眉微叹。

“药研呢?这几瓶药治疗烧伤挺有效的,他在哪我给他送去。”膝丸拿着几个小瓶子跑了出去。

离开的人一个不少全都回来了。

鹤丸国永有些欣慰,他转头去看三日月宗近,然而三日月宗近的神情却更加凝重。鹤丸国永看着他,心里突然紧了一下。他尾随三日月宗近出门,他们来到手入室门口。三日月宗近将门开了个缝,石切丸一瓶瓶试药,不时传来膝丸失望的叹息,少年们隐忍的抽泣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三日月宗近合上门往回走,鹤丸国永来不及躲闪,只得出现在他面前。

“三日月。”鹤丸国永把担心的神情收起来,轻松地看着他。

三日月宗近走近了些,抬手摸了摸鹤丸国永的肩,又顺势揉了揉他的头。

他的手很暖,可鹤丸国永觉得指间透露出些许无力感。他的手落在鹤丸国永的后颈,略微加了些力,似乎想让自己凑得近些,但很快又松开。

“鹤啊。”三日月宗近轻轻地笑了笑,“我先回房间了。”

三日月宗近坐在寝室门口,竖条纹的睡衣外面是深蓝色的袄,手边放着酒,可是他一点兴致也没有。

他的思绪有些乱。

记忆中的同僚和方才厅里的众人在他的眼前重合,然后变得朦胧起来。

说,谁不会说?三日月宗近闭上眼,背靠着屋门。

谁都知道既然决定上战场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可是真当死亡来临时,又有多少人能接受,并且坚强地面对?

可逃兵终归是少数啊,一个声音在心里说道。

但人心总是不可测的……大少爷想找死,可我没那么傻。熟悉的人冷漠地抛出这句话,那神情第一次让三日月宗近觉得陌生。

看一期一振的伤势,三日月宗近实在无法做乐观的估计。什么样的伤他没见过?他心里清楚一期一振已经回天乏术。这次是鲶尾和一期一振,之后的行动可能还要死很多人。这是战争,不是儿戏。

哦,死亡,他已经麻木了。初次率兵亲眼看着熟悉的部下被斩成两半,那景象让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释怀。不过是掩饰得好,没有被人发现罢了。

对现在的同胞们,他依旧抱有极大的信任。但那群少年――是要撑起粟田口的顶梁柱――受到巨大挫折后,他们是否还能维持自己的初心?一期一振是带着复仇和报效家国的信念而来,而少年们扪心自问又是为何而来呢?大概率只是为了哥哥。

这其实是对他人的不信任吧。三日月宗近问自己的心,是不是动摇了?回答当然是否。他从未后悔离开安逸的家,从未后悔成为审神者的部下,也从未后悔同小乌丸一道策划这场探查。

君上最后的那句小心,似乎想带出一个明确的身份,但最终还是笼统地嘱咐自己。他想说谁?单指溯行军?还是另有他人?

审神者似乎也出了些问题。临走时的问候,还提到了药。药研等人口中几乎没有差别的两个味道,一个是治病救人的宝物,一个是溯行军出现的征兆。审神者自己知不知道?

小乌丸的第六感总是非常灵敏,当初与审神者那么亲近的他都说出“他变了”,审神者同自己说话的语气也陌生了几分。多年未见,他是否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审神者?

很多事搅在脑子里,让他感到疲倦。三日月宗近就这样睡了过去,恍惚间他觉得如果能一直睡下去或许会轻松很多。

但是这不可能。

再醒来,天已经黑了。他身上盖了床厚厚的被子,这个厚度――三日月宗近摸了摸――是鹤丸国永的被子。

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那让他怅然若失,让他悲喜交加,是失而复得,是患得患失。有一柄小漏勺贴着他的心脏压了下去,又狠狠地搅了几圈,漏网的搅动让心脏变得破碎。身边的场景一点点拉长,他仿佛乘着飞车从现在回到过去,身边的人来了又去,最后……最后……

到最后能看清的只有鹤丸国永。

没人见过大将军脆弱的样子,他也不想有人见到。三日月宗近攥着被子的角,脸深深埋了进去。

被子里有鹤丸国永身上的味道,那是药残留下来的松香。他知道有,只是他闻不到。

鹤丸国永没有再跟着三日月宗近回屋,或许应该让他单独待会儿。

看着三日月宗近离开的身影,鹤丸国永觉得他有压力了。一半的人离开又回来,对于作为召集者之一的他而言的确挺惊吓的。他没觉得三日月宗近有压力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将军不能有压力呢?为什么将军就一定算无遗策呢?三日月宗近和小乌丸给大家的印象都太过沉稳,这可能会让人变得盲目地、无条件地顺从。而当结果不如人意时,盲目顺从的人则会怨恨他们的组织领导者。

鹤丸国永不是说谁人怎样,他只是在分析一种可能。死亡当然是悲伤的,如果离开的是他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以前跟着盗贼满世界跑做的恶事多了,死了也是好事。可如果死去的人是别人,如果是三日月宗近呢?

如果和自己没有太多联系的人发生不好的事,人们只是会感叹,可是如果是有利害联系的人呢?

风箱被他拉得飞快,火焰从风口冒出来,险些燎着他的头发。

“鹤丸!”莺丸友成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再这样,饭就要糊了。”鹤丸国永茫然地抬头,灶台上面蒸汽呼呼地往外冒,莺丸友成看着他被熏得发黑的脸,忍笑。

“去洗洗吧,剩下的我们做就可以。”

然后鹤丸国永就回了寝室。

然后鹤丸国永看到倒在寝室门口的三日月宗近。确实有被吓一跳,不过后者呼吸平稳,并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然后他把被子盖到三日月宗近身上。

然后离开。

一期一振最后也没能睁开眼。膝丸干脆把所有药都抱了过去,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让他多撑了几天。

黑夜仿佛没有尽头。

鸣狐抱着鲶尾和一期一振,并排放在庭院中央木柴搭起的台子上。

烈火彻底吞噬了他们。

说来可笑,因火而伤的一期一振到最后却是由火带走他的身体。而骨喰始终接受不了鲶尾的离去,如果没有人拉着他,他一定会冲进火里。

蜂须贺虎彻和长曾祢虎彻并排站着,后者偏了偏头,嘴唇翕动说了些什么。长曾祢虎彻惊讶地看他,蜂须贺虎彻厌厌地扭头,长曾祢虎彻咧着嘴,挠了挠发根,两人的距离始终没有拉长。

小夜扑在江雪怀里,手里攥着宗三的衣角。小小的肩头不时耸动着,宗三俯下身,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

鸣狐终于还是哭了,是无声地流泪,怎么也停不下来。他站在距离大火五步左右的位置,火光将他的双眼照得通红,乱和秋田站在他身旁,怎么拉也不愿退后半步。

三日月宗近怎么也找不见鹤丸国永。

他醒来后去了前厅、去了厨房、去了池边、去了食堂,然而都巧妙地错过,直到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鹤丸国永还穿着那件被火烧得破破烂烂的外衣,烛火一样的金瞳烧灼着三日月宗近的心,他突然忘记寻找鹤丸国永的理由,又或者其实没有理由。他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步子。

“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水顺着鹤丸国永的发梢淌进颈间。

“是啊,战争是残酷的。”三日月宗近听到自己说道。

“或许有一天躺在那里的就是你我。”

“谁知道呢。”

“三日月啊。”鹤丸国永走近了些,“我一直有个念头,我想成为三日月宗近将军最得力的手下。听他的指挥,上刀山下火海。这个念头直到现在还是无比强烈。如果说有什么能让我感到害怕,那大概就是无法追随将军左右。”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曾经附身黑暗,见过不少死亡。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投身光明之后再见到的死亡,比我曾经见过的那些更加令人恐惧。现在,我实现了我所念想之事,至于那害怕的事……”他叹了口气,“我想过了。我人也好,刀也罢,有一个能留在你身边就够了。”心中所想悉数倾诉,鹤丸国永感觉心里的包袱轻了不少。

“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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