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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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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月都浸泡在雨里的明极来说,这里的空气无比干燥,好在环境的改变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他和姜栝都没有感到不适。

即便没有连着下一个多月的雨,这里的天气也没有多正常,城是边陲城,半空十分浑浊,细看,房屋上都有来不及扫干净的细沙,灰蒙蒙的。

透过这层似真似幻的灰黄天幕,能看出来这座城初具规模,但城缘和城中割裂得很明显:城缘稍显拥挤贫寒,城中却干净宽敞,比不得临曲县的富丽堂皇,独有另一种繁华。恰好是因为位于边陲,这里出出进进的旅人客商反而也多;不靠地段,这种繁华全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被砸到的就成了“富”,砸不到的就成了“贫”。

姜栝挑了一个人迹罕至的隐蔽地,弯弯绕绕走出来刚好是取水的河畔。

河堤两边各有一条水干涸后形成的线,上干下润,水面比这条线还要低得多。河堤的每一个石阶口都架着个棚,棚下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凳,凳上坐着笔吏,笔吏身后站着三四个武夫。来取水的人排在棚前,按规矩来,是哪条街的人就排哪条队伍,必须先让名字过笔落墨在纸上,才能走下石阶取水,取完水还得让守在出口的武夫查看水量,家中多少口人对应多少水都有标准。

屋上尚且落着灰,这河里必然不能幸免,河水流速不大,面上布满灰尘。

队伍在缓缓推进,所有取水的队伍无一例外地很安静,有人扯着衣领遮住口鼻,有人用手捂住,有人索性懒得管,抱着底朝上的容器,两眼无神。

不过,有人在的地方就不可能一直缄默,长久的安静被打破,吵闹的声音从某处取水地传来,队伍中有人探头探脑,也不乏有人皱眉不快。

声音的来源是两个人,听其争吵的内容,大概是这两人正在同一处取水,其中一人拂灰扰动了水面,导致另一人桶里灌进了灰尘。

两人越闹越大,音量渐高,止都止不住,还夹杂着几段拳肉碰撞的闷声,感觉像是动起手来了,水桶或者陶罐“扑通”一声掉进水里,队伍中的人开始混乱喧闹起来。

“干什么呢!”

“弄脏了我们喝什么?”

“真的是,取个水闹这么多事。”

“赶紧管管啊,待会儿时间一到谁都取不了水。”

“就是啊。”

“啪——!”

传来一道砸笔声,负责那个取水处的笔吏把笔一放,响亮地喊道:“够了够了!成何体统!”他先瞥瞥别处的笔吏,看见大都漠不关心、事不关己,这才安下心处理闹剧。他手一招,身后的武夫就跳下石阶把两人分开,可惜其中一人五大三粗,险些把武夫拽进河里。武夫气不过,扬起拳头一下一下砸去,砸得鲜血四溢。

众人惊呼。

“哎呦!”

“天呐快停下……”

“别让血溅河里了!”

笔吏瞅见某个棚下的同僚轻轻抛过来的眼神,赶紧站起身,上前制止道:“住手住手!别打死了!把人带上来!”

武夫粗鲁地把两人拎上来,“咚”地砸在地上。

笔吏拍拍臂上的灰,走上前,蹲在两人面前道:“犯了什么事、多严重,你们自个儿心里都门清,给你们身后的诸位道个歉,再自己领个罪状去受个不痛不痒的罚,这事儿便了了。”

桌前有人急躁地催喊:“大人,先给我记个册吧,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后面的人一一附和。

“猴急,”笔吏道,“急什么?今天取不到还有明天——起来吧,给大伙道个歉。”

他站起来,踢了踢伏在地上的两人,正准备回去继续记册,腿却突然被人抱住,紧接着就被人咬住膝盖后窝的侧边,牙齿的咬合穿过裤子,锯齿似的割开皮肉。

笔吏破音大叫:“啊啊啊啊!!!都愣着干什么!把这狗疯子拉开!!!”一边叫一边把腿拽回来,捶打着这个从地上冲过来的人,正是那个生得高大的人。

武夫一脚踹开这人,正中腹部,让他一口血吐出来,砸中地上的沙石,血和沙石就混在一起了。

“疯子!哎呦疼死我了——我要记你的罪!大罪!”笔吏一边哼着疼被武夫扶回椅子上,一边指着咬他的人大骂。

“记啊!记老子的罪!一个月渴死了老子的妻,治老子死罪才好!”那人红着眼道,血渗进了牙缝。

笔吏:“想死自己找个清净地!哎呦——疼啊——哎呀——”

那人呸了一口血沫,“死也要带着你们这群畜生死!没给你剐掉一块肉算你肉糙!”

桌子前的人焦急地等着,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笔吏赖在凳子上哼疼,不管喊多少声都没有回应,提着桶急得原地跳,最后急上脑了,几步冲到吐血那人旁,大脚大脚地踢,道:“你娘的站起来!给大人认罪!今天打不到水都是你害的!”

笔吏哼哼唧唧,半眯着眼看戏。

吐血的人一开始毫无还手之力,后来不知哪儿窜出了一股力,他一把拉住眼前人的裤腿,说:“是老子害的吗?!一个月了,这水少得越来越快!这帮畜生说是我们用得多,克扣了我们的水!你用脑子想想,怎么可能少得这么快?那是因为水全被引到金银井里给有钱的人喝了!那井还盖着盖,一粒灰都不沾,就留一堆脏水给我们!”

这话吓得笔吏赶紧站起来,指着他就骂:“你也配讲贵人们的事!要不是贵人们心善,谁会让你们五天来打一次水!不要钱的!官爷原是让你们一旬打一次,是贵人们相劝才减了一半!贵人们自己掏辛苦钱买水喝,你们呢?不懂感恩就罢了,还污蔑贵人!该打——该打!打死他!”

武夫们一拥而上,将人打得浑身发颤。

明极眉头一锁,姜栝立马察觉,拉住他的小臂,小声说:“看那边。”

明极顺着他示意的地方望去,一辆墨赤色的马车摇摇过来,马匹停住蹄,帘子被掀开,一个人悠然地下车,头一抬,众人都不说话了,武夫们也停下动作。

这是一副精雕细琢的好皮囊,过于完美以至于看着不真实,谁看了都会觉得忍不住说一声“俊美无俦”。

他脸上挂着笑,让随从支起落了一身伤的人,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受伤之人鼻青脸肿,闭着一只眼,抿唇,不回话。

俊美的男人柔和地笑出声,手一抬一捏,掐住了那人的下颌,五指一弯,一口血喷在男人脸上,他眼睛也不眨,喷溅的血滴衬得他俊美如妖,“我再问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那人咬牙切齿,含着血说:“你们这群畜生喝光了河里的水,害死了我的妻。”

男人手上动作更重了,钳着那人牙关,笑道:“错了,你知道害死你妻的人是谁吗?——是你,你娶了妻,却连一口水都给不起她。你说,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要娶她,让她嫁给更好的人,不就免于一难了吗?”

血从那人口中冒出,他说:“她生来丑陋,你们这些畜生不会看她一眼。”

男人问:“那你就看得上她?”

那人回:“四个穷鬼生出来的两个穷鬼,穷鬼对穷鬼,谁看不起谁。”

男人似乎很嫌弃他的这个回答,撇嘴,又问:“谁告诉你河里的水都入了金银井?”

那人:“还用问?河里的水越来越低,那里的水越用越多,不需要谁告诉我!”

男人微露怒意,严肃地说:“又错了,井中的水怎么可能是从这种地方引过去的。河里的水,只配送到贵人们府上刷地洗屋,当洗浴水贵人们都瞧不上。知道你和贵人们的差别吗?”

那人血盆大口,“老子只是没钱。”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钱吗?”

那人依旧端着脾气:“老天不长眼,让我投错了胎,机缘瞎给了你们这些人!”

男人就道:“那我来当老天,我给你这个机缘,你要不要?”

“……”

男人扬起音调,吐息都成了莫大的蛊惑,“嗯?你要不要?”

“不要?”男人最后问了一遍,然后冷眼甩开那人的脸,抬脚离开,衣袖就被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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