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无意多作纠缠:“我们走。”
原以为宁玉会假模假样说些挽留的话,却见他笑着伸出一只手,作出慢走不送的姿态。
“殿下,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吗?”对于宁玉这样的人,浮白很是看不惯。
“敢这么和殿下说话,就该打一顿扔进天牢去!”烛华也在一旁愤愤不平。
“行啦……楼坱?”许久没听见楼坱的动静,徐醒回头,看见楼坱跟在后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听见公主叫他,楼坱抬起头,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徐醒问:“你想查的东西查得怎么样了?案卷都看过了吗?”
“嗯。”楼坱心中在想别的事情,应得有些敷衍。
“都写了些什么?”徐醒知道此案的审理结果,因此也只是问问。
谁知道楼坱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卷书册,徐醒也毫无防备地顺手接过。
她随手翻开,借着月光看清其中内容的瞬间瞳孔骤缩。
“啪”的一声,书册从她手中掉落。
徐醒虽知此案结果,个中细节却从未过问。这并不是因为她对此不在乎,而是每每提起便会觉得心如刀绞。
楼坱刚才递给她的,是一册记载了案发经过的正卷。
楼坱不明所以地弯腰将案卷捡起,用手擦去上面的灰尘:“殿下,怎么了?”
谁知公主脸色极为难看,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抛下他大步离去。
凤临宫。
烛华进来的时候,徐醒正在练字。
先帝曾对她告诉她,心乱的时候就练字,临摹上几张字帖,心慢慢就静了。
这么多年来,徐醒每每心神不宁时便会练字。这招对她一直很有用,但今日却越练越乱。
不到一刻钟,徐醒便放下笔。烛华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莹琇还在就好了。
莹琇跟在公主身边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了解公主的人。她总能一下子就明白殿下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什么而郁闷难过。
但烛华不知道。她只能看着公主反复拿起笔又放下,刚落笔便弃了整张纸。
如此几次,徐醒长叹了一口气起身:“我自己出去走走,不用跟着我。”
徐醒独自离开凤临宫,漫无目的地穿过一间间宫殿、走过一处处亭台。
她知道,浮白在暗中保护她。哪怕这里是皇宫,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偏偏那日的山匪那样厉害,就连训练有素的禁军都败在了他们手下?
徐望旌派人去搜查过,却只找到了一辆倾倒的马车,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偏偏在自己离宫后先帝就中了毒?
无数纷乱痛苦的回忆再次像洪水般卷入徐醒的脑海,她难以忍受地垂下头。
一滴泪水滑落,坠入溪流,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徐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来到了河边,只差一步便要踏入水中了。
这里是西六宫一处荒废多年的花园,是昭武帝为他的一位宠妃特意建造的。
花园正中有一处凉亭,银白色纱幔自凉亭四周垂落,时光不减其盈盈。传闻那位宠妃每晚都会在亭中跳舞,纱幔在月光下泛起绸缎般柔光,好似九天银河倾泻而下,九天仙女歌舞其间。
可那位宠妃因病去世后,此处便荒废了。
荒废的凉亭在纱幔掩映下仿佛沉睡着。
里面有一个人。
“谁在那里?”徐醒轻声问,没有得到回应。
她拎起裙摆走上那道跨过了溪流的小桥。
纱幔中的身影晃了晃,似乎对徐醒的靠近有所抗拒。
徐醒便不再往前走了。她站在桥上,一动不动。她能感觉到,亭中人也在看她。
半晌,徐醒再次开口了:“那……你能为我跳支舞吗?”
亭中人大概不知道这里的传说,也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何会突然提出如此冒昧的请求。
但那人还是妥协了。
在这样一个寂静、昏暗的夜里,在这样一个荒凉、破旧的花园中,亭中人婆娑起舞。
有一瞬间,徐醒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昭武帝。她看着那席袅袅身姿,像是见到了水中月、天上仙。
一支舞毕,亭中人向徐醒鞠了一躬。徐醒回神,转身离开了这个花园。
“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