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纹冷笑一声，说：“呵，连路在哪都不知道，走到天亮也走不出去。”

小凤对她说：“张纹，你能不能帮我们带路？”小凤知道，张纹走暗道的次数并不少，肯定比我们清楚怎么走。

张纹让我们跟在她身后，拿着树枝边走边打一打沿途的草。吴昊打开手机，跟在最后面为我们照路。走到铁网处，张纹拨开一丛草堆，露出一个洞口来。

“从这里出去吧。”张纹撑开铁网说。

小敏三个先钻了出去，我最后。吴昊提出要和我们一起去。

我说不用了，人多容易被发现。我不想再给吴昊添麻烦。

吴昊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笔，抓起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一串数字，说：“有事记得打电话。”

“嗯。”我握着发烫的手掌，点了点头。

循着地址，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静子老师的家。轻轻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静子老师，请问她在家吗？”

小女孩把手指放在嘴上：“嘘，我妈妈在睡觉。”

二楼传来熟悉的声音：“航航，谁来了呀？”

小女孩咚咚咚跑上楼去，牵着静子老师出来。静子老师见到我们四个，眼里流露出意外。“你们不在学校学习，跑到这里干什么呀？”静子老师嗔怪道。

九月的天气飒凉得恰到好处，静子老师却戴着一顶毛线帽，包住了整个头，鬓角不见发丝。我的心“咚”地震了一下。

“静子老师，我们来看看你的。”我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静子老师似训非训道，“你们的时间就应该放在学习上。都高一了，还到处乱跑。”

“老师，您的病我们都知道了。”小敏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大家凑的钱。

静子老师接过信封一看，“呀”地叫出声来。她把信封塞回来给我们，说什么也不肯要。

我们说这是同学们的心意，希望能帮助她尽快恢复健康，回到学校来。虽然静子老师不再给我们上课，但我们还是很想在学校里时不时能够看见她，还有她每天下午在操场上跑步的高大身影。

握着信封，静子老师的眼眶红了，她宽慰我们说自己的身体和平时没有多大的差别，只不过是头发越掉越少。不给我们看，是因为怕吓倒我们。

小女孩从房间里拿出一张照片来，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有头发。”

这是静子老师年轻时候的照片，一个清秀高挑的女孩子扎着双马尾，在阳光下笑得灿烂开朗。在这之前，每天放学后，静子老师都会换上运动服到操场上跑步，一圈又一圈，她总说“生命在于运动”。她开玩笑说自己壮实的大腿都是因为跑步跑出来的，现在这个病反而让她回到了身材窈窕的时候。静子老师看着照片，摸了摸自己戴着帽子的头，笑说自己现在这样还挺特别的，变成定中首位“光头”女教师。

“样貌分美丑，但生命没有。”静子老师的话充满了豁达与坚定，她说自己不惧生死，只是有所牵挂。说时，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

外面暮色渐暗，静子老师催促我们早点回学校去。她坚持要起身送我们出门，嘱咐我们上了高中要更加用心学习，不用惦记着她。

“这上面有我的地址，你写了文章可以寄给我帮你修改。”静子老师送给我一本文学杂志，“李小蓝，你的作文写得好，要坚持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跟她道别：“老师你好好休养。等有时间，我们再来看你。”

“你们不许再跑出来了。”静子老师拒绝了我们，脸上却又带着慈爱的笑，“等我身体好了，我就回去看你们。替我谢谢同学们的心意。”

走到五里桥的时候，有人大声地叫住我们。“你们四个重点班的学生，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背后传来问话。

我们四个人吓出了冷汗，完了，这私自外出要被发现了。

看到我们八条腿在发抖，背后的忍笑不住，放出熟悉的哈哈笑声来。

“陈友！”小凤气得揪住陈友的袖子，“你吓我们干什么？！”

“害怕就不要跑出来啊。”陈友嘲笑我们，”重点班的学生学习好，胆子小哈哈！”

和陈友出来的，除了成远，还有小灿和小捷。

小敏把小灿从小捷的身旁拉过来，问她怎么会和小捷在一起。小敏依然还记着小学那时候与小捷玩不来的芝麻小事。

“小捷急着出来买东西，但又不熟悉这里的路。”小灿说，“你们又不能外出，我就把成远和陈友两个叫出来了。”

小捷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口绑着紧紧的，她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我们几个女生顿时心照不宣。

小敏耸了耸肩，说：“下次要是急用，可以找我要。”

小捷点了点头。

“李小蓝，你是专门跑出来买书吗？”成远看到我手里的杂志问道。

我本不想把去看望静子老师的事告诉他，觉得这不是一件能到处传说的事。但小欣抢着告诉了成远。

“你怎么不叫上我保护你们。”成远说五里桥经常有混混学生出现。

我说我们又不惹他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成远叹了口气说：“李小蓝，你是好学生，不知道混混学生的坏。”他坚持要和我们一起走回学校，说要护送我们。

成远放弃了走正门，选择和我们走暗道。他说重点班一点也不令人羡慕，连个校门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走。不像他们体育班，除了没有校长爱老师疼，干啥都自由。

我却觉得走暗道反而带着一种冒险与刺激，在漆黑之中拨开层层密草，惊现一个光亮的出口。

而在这个出口处，一束微光在等待着。

吴昊举着发光的手机，说：“李小蓝，你回来了。”

我惊讶问道：“你一直没有走吗？”

“嗯。”吴昊说，“我有点担心。这里荒草丛生，还有蛇出没。”

成远接过话：“有我在，蛇有什么好怕的。”

吴昊反驳道：“毒蛇不认人。蛇又不会因为你不怕它，它就不咬你。”

“还没被蛇咬，我倒是快被蚊子咬死了。”小敏打断他们，“快走快走。”

就这么一会，小敏都快被蚊子滋扰得受不了。吴昊一直等在这里，我能猜到他被蚊子吸走了多少血，估计手臂上全是红包了。

吴昊挠了挠手臂，伸手问我要防蚊膏。

他怎么知道我随身带着防蚊膏？

“我当然知道。”吴昊指了指我的裤兜，“痒死了，再不给我，我就自己拿了。”

我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