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这本书我拿走了!”
我以为他们追出来,却没有。这四个人,在争论着剩下三本书是谁。我翻开手里的书一看,半个名字都没写。我拿着书心安理得地走了。
日落西斜,余晖照在门前的空地上,我吆赶着树底下的鸡鸭回巢,眼看即将进笼了,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辆单车驱散得四下逃窜,空中飞舞着轻飘飘的羽毛。
“李小蓝,你家来大客人了!”阿哲左脚撑地,右脚蹬在脚踏上,兴奋地冲我叫。
好好的鸡群被吓得满地走,我气得瞪着阿哲半天说不出话来。阿哲看我脸上即将下降暴风雨,掉转车头,边骑边说:“不信就算了。”
自打娘胎出来,我就没见过家里来过大客人。再说,这才刚过完年,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串门。阿哲总爱骗人,我才不上他的当。我一边拿着扫把清扫着门前的鸡粪,一边“咯咯咯”吆叫着散落的鸡只,背后突然传来狗吠声,到了笼前的几只鸡被吓得扑腾着翅膀又跑了。
“谁呀!”我扬起了手中那把沾满鸡粪的扫把,差点拍到一件米白色的西装上。
是马校长。
阿哲捏着鼻子跳到一边,说:“李小蓝,快拿开你的扫把,臭死了。”
“校.....校长。”我顿时慌得手脚无措,这个大客人也太大了吧。
父亲闻声出来,见是校长,又惊又喜,忙把校长迎进屋。父亲爱面子,家里明明没有茶叶,却叫母亲去泡茶,这简直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校长似乎看出了家里的窘迫,礼貌地摆手说自己不渴,坐在低矮的木沙发上开始问我的情况。
“刚开学,我忙着处理学校的事,都没发现李小蓝这孩子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我听着又羞又愧,还有点委屈。
站在一旁的母亲说:“我让她先到学校去,她就是不肯,说交不上学费,怕同学们笑话。”
校长将屋里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那满墙的奖状上,问:“这满墙的奖状,都是他们姐弟几个的?”
父亲走到墙前去,指着上面的奖状一张张介绍说:“这边是小蓝姐姐的,那些是她哥哥的。小蓝虽然才只有几张,但每张都是第一名。”
其实上面有一张奖状是第二名,不知父亲是没看到还是故意不提,反正他的脸上溢满了骄傲。
校长点点头,说:“李小蓝是个很有学习天分的孩子,应该让她回学校去上学。至于学费,不用急,慢慢来。”
校长的话像一颗定心丸,消除了了父亲和母亲心中的顾虑。暮色渐暗,我们把校长送到村口,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李小蓝,明天回学校。不然,他们总跑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黑夜中,校长骑着帅气的摩托车疾驰而去,料峭的春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角,却让人感到了丝丝暖意。
第二天早上,到了校门口,我想着该怎么进课室,最后报到的感觉简直就像孙悟空横空出世一样,是又意外又奇怪啊。经过教导处门口的时候,我猫着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过去。可是,一个声音把我给叫住了。
“李小蓝,李小蓝!”冰子老师连叫了我两声,把我叫了进去。
她似笑非笑地说:“回来啦?”她似乎还想多问什么,但碍于旁人在侧,不好再多说。她顿了顿,指着旁边的人说:“这是新转来我们班的同学,叫吴昊,你先带他去课室。”
我抬起头看了下,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站在面前。他个子高瘦,皮肤嫩白,白净的脸庞上微微透出细红的血丝,一指按下去,似乎就能溢出水来。他的唇粉薄如瓣,嘴角边长着一颗小黑痣,却瑕不掩瑜。直挺的鼻子上面,一双灵动的小鹿眼里散发着清朗的光,无尘无垢。
出了教导处,我们沿着水泥校道一前一后走着。走在后面,他的影子也比我的长,我好几次都踩到了他的影子。突然,影子从后面往前一蹿,他走到了我旁边,吓得我紧张地往旁边挪了两步。他抿着嘴笑,问:“你也是转校生吗?”
“不是。”我搓了搓手心里的汗。
“那你为什么穿着校服?”他盯着我的衣服问。
母亲从那些旧衣服中给我挑了几件衣服,一穿,搭个戏台子就可以上台唱戏了。我嫌弃衣服不合身,撇在了一边。因为学费的事,母亲很是愧疚,于是,在灯下,把衣服修修改改,为我裁做了身上这套天蓝色的校服,父亲又从姑姑那里给我带回来一双白布鞋。如果他今天不来,那这个学校里就只有我穿一身校服。可我总不能跟他说我是因为没得选才穿的校服吧,自尊心使我胡诌了个理由:“我喜欢穿校服,不行啊?那你呢,你为什么也穿校服?”
他耸了耸肩膀,说:“在我以前的学校,穿校服是规定。”
看他的肤色,看他的穿着,再听他的语气,不用猜,一定是从大城市回来的。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在显摆,便不想和他说话,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哎,等等我。”
路过凤凰树下,只见树梢上抽出缕缕绿叶,零星的小花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我不禁缩紧了脖子,还有点微微发颤。他看我这样,取笑说:“你胖乎乎的,还怕冷。”他走上前去,挡住吹来的冷风。春寒料峭,冻杀年少。白瘦少年,如阳似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