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眼睛越来越不舒服,干涩难受,小敏吓了一跳,说我的双眼红得像兔子眼一样,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我,说看多了会传染。她和我说:“小蓝,你上课不要看老师的眼睛,她的眼睛比你的还要红。”杏子老师这几天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眼球带着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小敏这样一说,我心里有些害怕,担心自己的眼睛会不会瞎,当杏子老师走进来的时候,我立马低下头去。
“翻开昨天讲到的页码。”昨天有道数学题没讲完就下课了,杏子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重新给我们演算一遍。她唰唰唰写满了半个黑板,我低头听着她的声音,偶尔抬起头来扫一眼,杏子老师一看我,我立马把视线移开。杏子老师提醒了好几次要注意听课,但我还是不敢抬头看她。她讲完后,让我们做最后一道类似的练习题,把打瞌睡的小加丽叫上去写答案。小加丽眼睛迷蒙,捧着书本站在黑板前发愣,根本不知道讲到哪里。程家华用小刀把橡皮一点点切下来,在桌面上玩着。
“程家华、李小蓝,你们两个上来写!”杏子老师瞪着眼,让小加丽站到了一边。
程家华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点点画画,偏过头来偷偷地看我。
“自己写!”杏子老师的声音如同炸弹,吓得我们都打了个哆嗦。
我光听了杏子老师的声音,至于她在黑板上写的解法没记住多少。我是个不懂得举一反三的人,类似的题型却不懂得套用相似的解法。我硬着头皮把自己的做法写到了黑板上,忐忑地站着不敢抬头去看杏子老师。
杏子老师的眼睛因怒而变得更红了,厉声道:“上课都干什么去了!陈天,你上来把答案写出来。”
陈天是我们年级的数学天才,有时候老师解不出的题,他脑筋一转,很快就能做出来。课本上的课后习题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拿起粉笔,刷刷几下子就把做法写了出来。杏子老师看了好一会,愠色渐减,说:“人家陈天还写出了另外一种做法,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李小蓝,你一直低着头干什么?”
我把头抬起来,对杏子老师说:“老师,我的眼睛不舒服。”双眼涩痛得很,看了一会,就忍不住泛泪。
我们红眼对着红眼,似乎是两个狭路相逢的仇人。杏子老师最后让了道,说:“都回去坐好。”
课室隐隐飘着一股酸味,嗅一嗅,全班同学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老师,他拉便便了。”第一组的一个男生站起来,捏住自己鼻子,指着自己的同桌说。
就在刚才杏子老师生气的时候,一位男生急肚子又不敢上厕所,忍不住,把便便拉在了裤子里。
气味越来越浓,杏子老师中止了讲课,把下一堂改为了劳动课,让我组织同学打扫卫生。
同学们逃离了臭闷的课室,到走廊上大口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男孩躲在门角处,把头埋进膝盖里,等着母亲来把自己接走。同学们或窃窃而笑,或小声耳语,然后快他的母亲匆匆赶来学校,拿来干净的裤子,和老师陪笑着说:“真是丢人了,这孩子中午吃了早上的冷番薯.......”小时尿床,换来的是母亲的几句嗔怪,日后还时不时在茶余饭后被大人拿来说笑,但我们每次听到已然觉得羞愧。懂事之后,即便是在情急之下不得已发生了这种儿时小事,在人前觉得很是尴尬难堪,多半不愿被人提起。因为这不是一个难忘的回忆。
日色渐暗,初春的风略带寒意,吹得眼睛越来越干。我半睁着双眼走出校门,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蹬着单车向我疾飞过来,是杏子老师。她刹住了车,从车篮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递给我,说:“这眼药水你拿回去滴,以后上课要看黑板。”她擦了下额头渗出的汗珠,扭转车头轻松地走了。
如果说我的眼睛是明亮的,那一定是因为杏子老师的药滋润了它。课本的时光里,留下了不想回看的记忆,也珍藏着特别的赠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