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前班升到了一年级，所有学生被重新编排，我们的课室也从一楼变到了二楼。楼下的课室坐满了新的学生，楼上的课室里有着熟悉和陌生的面孔。课室里，要好的女生早已找好了她们的座位正开心地聊天，不太熟的男生在走廊上嘻嘻哈哈地打闹一番后也能很快成为朋友。我既无心去找自己的座位，更没有兴趣去认识新的女生。我站在课室的走廊外面，看着那棵开满红花的凤凰树独自发呆。

“嘿！”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是小欣，她像个精灵一样从背后跳出来。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我：“你怎么不进课室？你找座位了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想进去。”

小欣看我沮丧的表情，似乎猜到我为什么不开心，凑到我耳边轻声问：“你是不是没交学费？”

我点点头：“嗯，明天上课，我不知道怎么办。”学前班期末快结束的时候，父亲才勉强地凑够钱补足了欠下的学费，转眼又到了新的学期，可这一次，我们连一半的学费都没有办法交上。

小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对我说：“你和我坐吧，我借书给你看。”

“你不是和别人说好要坐一起了吗？”

“小玲比我高，老师应该不准我们坐一起。我和她说一下，让她再找个同桌。”

如果这世上有天使，那么小欣就是来帮助我的第一个天使。善良的她，给予了我走进新课室的勇气。

她拉起我的手，走向课室门口，没想到和从楼梯拐角转出来两个女生，和我们撞成一团。

“哟，痛死啦！”长发女生揉着自己被撞痛的眼睛，皱着眉头叫了一大声。旁边的短发女生推了她一下，俏皮一笑：“你淑女一点啦，这么大声，被鬼咬了啊。”

小欣拍了一下长发女生的肩膀，喊了声：“小灿！”，扑过去直接抱住长发女生。她兴奋地介绍我们两个认识：“小蓝，她叫小灿，和我们同一个班。”小灿穿着一身陈旧的衣服，光着脚，黑瘦的脸上颧骨有点高凸。我不喜欢那种咋咋咧咧的女生，尤其嗓门还这么大。我没有和小灿打招呼，她以为我被撞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盯着我认真地看了一会，大呼道：“李小蓝，期末得了第一名那个！”学前班的时候我们不同班，她应该是看到我上台领奖状才知道的我。她的声音引来不少人看向我，可我那时想着尽量避免进入同学的视线中，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我已经有些不安，但小灿似乎没有看出来，又添了一句：“你好厉害，期末考试都是第一！”转过头打趣身旁的短发女生说：“你看你，一次都没有拿过第一，我们班的人比你们班的厉害！”

短发女生不服气说：“哼，这学期我拿个第一给你看！”她拍了一下小灿的屁股然后一溜烟跑回自己的课室，气得小灿在门口跺着脚大喊：“陆小凤，下课我找你算账！”

这种争第一的事，是多要好的朋友才能这样笑着讲出来，透着一股难得的纯真之气。

一年级的第一天，新旧的学生坐在一个课室里，看起来像半生不熟的青果子，大家看着互相觉得很新鲜。像陈友这种痞坏的男生，一下子就熟络了班里的所有男生，和谁都能聊得眉开眼笑。上了一年级，男生学会了一点逗女生的方法，当着女生的面拿走人家文具盒里的铅笔橡皮，被女生狠狠地捶了一拳或是拧了胳膊，又求饶着给人家放回原处。男生和女生之间尽管不像学前班那时会列个三八线分清界限，但还没有出现男女混坐的情况。课室里吵得像七月盛夏众蝉聒噪的世界，没有一个人管纪律。大贤去了二班，一进去就当了班长，二班的课室此时安静得像一个熟睡的孩子。

大贤从我们课室窗前走过，看到我坐在窗边的第一组座位，探进头来说：“你坐这里啊？下课可以直接找你玩。”

我问她：“你去哪里？”

她指了指楼下：“教导处，我们班主任叫我去搬新书。”

“喂，二班的，不要到我们课室来，回你们自己的课室。”陈友走到窗边来驱赶大贤，大贤白了他一眼，对我说：“我先走啦，下课找你！”

陈友真是讨人厌，我还想问问大贤新书会有哪些。但想到发书又没有自己的份，就觉得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