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雁云的瞳仁暗如毒沼,淡漠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平日的温度。
阿炎将头鸵鸟似的缩在双膝之间,默默想:那个人真的拿他当朋友吗……还是因为拿他当了朋友,才会如此生气啊?……
想到这,他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一股莫大的负罪感,他想了想,很小声地要求只跟萧雁云讲,不要其他人听,只因他觉得这是只能和朋友分享的事情。
“那日炎,如果你敢耍花招,别怪我无情。”
萧雁云冷冷道,抬手示意其他人守在屋外,自己则将刀悬在了阿炎的后颈,对他来说阿炎只是个狡猾的蛮子,他不得不防。
“不、不会的……殿下……我不会害、害朋友……”
阿炎说得有点委屈,听萧雁云冷哼了一声,难过得只能偷偷叹口气。
他简单地讲出了羯朱少时便认识沈青鸾的事,并说自己只是帮羯朱寻回挚友而已。
他以为他的坦诚能换来萧雁云的信任,可当他小心翼翼地抬头时,竟见那人的脸更黑了,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草原。
“那日炎,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我挖了你的眼,割了你的舌。”
“是、是真的啊……殿、殿下说先前也审、审过那些俘虏的,他、他们是怎么说的嘛……”
阿炎面对凶如屠夫般的萧雁云,发誓自己方才所说的句句属实,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挥之不去的疑问。
语落,萧雁云却邪邪笑了下,
“我只是诈你一下,哪知你竟这般蠢?”
其实萧雁云那天只是疑心阿炎才将沈青的动向故意透露出来钓鱼的,可这事他却不敢如实说,原因无他,只因他此番将沈青至于险境,不但怕沈青怨他,还怕他那个爹一怒之下将他抽筋扒了皮。
他知阿炎是好骗的,便先将几个大蛮子毒死用来吓阿炎,再加上他又诓又骗地令阿炎根本招架不住。
阿炎一听萧雁云使诈不由大骇,他又气又悔当时就想跑,却被萧雁云一刀贴在了侧颈上。
刀刃寒凉,冰得阿炎乍起一层冷汗,他欲哭无泪道,
“殿、殿下,我真的没有要害国师啊!他对我好,我怎忍心害他啊?!单于也不会害他!单于只是很想他啊!”
语落,他只觉脖颈传来一股揪心的割痛,紧接着鲜血便顺着锋利的刀刃细细淌下。
在那一刻,萧雁云就像是被阿炎的话给恶心到了徒然变了脸,而阿炎在萧雁云的眼中也看到了浓烈的戾气,似是恨不得杀了他解恨那般。
“闭嘴!那日炎,你找死!!”
萧雁云一想到羯朱垂涎他小娘久已,气得只想挥刀砍了这蛮子,岂料破门竟被“砰”的一声给踹开了。
就在屋内的二人惊诧之时,萧锐锋带着沈青大步走了进来,萧雁云的那帮狗腿子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而藏在沈青身后的竟然是江小鱼。
萧雁云的目光暗了暗,眼神如刀般地瞪了眼江小鱼,然却识趣地收起了手中刀,乖巧地施礼拜了下二位。
“皇儿出息了嘛,都会审犯人了?”
萧锐锋冷声讽,却听沈青咳了声,上前几步俯身查看颈上布满血污的阿炎,蹙眉关切道,
“阿炎,你……还好吗?雁云伤了你?”
阿炎一见沈青,不知怎的眼泪就决了堤般地滴答坠下,他点头又摇头,呜咽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萧雁云不耐地蹙眉寒声道,
“你个蛮子细作,算计国师竟还有脸哭?!”
说罢,他转而又对萧锐锋恭恭敬敬地回道,
“父皇,儿臣也是被这细作逼急了才出此下策。方才儿臣已经审出,这细作是想将国师献给他们乌恒的单于呢!”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坠海,溅起了层层巨浪。
萧锐锋的眼神瞬间暗如深渊,对着其余孩子肃声冷斥道,
“你们都滚回家去!”
孩子们吓得四散奔逃,江小鱼也逃在其中,一想到萧雁云那个阴戾的眼神便怕得心脏突突直跳。
在萧锐锋的逼问下,阿炎只好又把羯朱和沈青鸾的大致过往讲了一遍。
他本以为村帝好歹是个大人,应该不会像萧雁云那般不讲理,哪知他尽量详细地讲完后,萧锐锋的脸比萧雁云的竟然更黑。
此时看戏的竟成了萧雁云,他将刀很恭敬地递了上去,准备借刀杀人。
岂料沈青竟率先一步拦在了阿炎身前。
沈青虽然心里也觉得怪怪的,但他却理解阿炎只是单纯无知,罪不至死,
“你们难为阿炎没有用,他只是个孩子,并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休要在他面前耍你们的威风。”
萧锐锋和萧雁云都憋着股气,想发怒,但却被沈青说得一时没了发泄的途径,只得黑着脸。
于是万年别扭的父子,意外得形成了一个十分默契的场面。
沈青叹了口气,转身又扶起了阿炎,很认真地对他说,
“阿炎,不,是那日炎,你走吧,回乌恒去。你回去告诉羯朱,我已经再记不起过去,让他勿要再念我半句,日后再无旧情可叙,只有兵戈相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