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幽暗,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关门闭户的各家要么是逛去灯市的,要么是对灯市无甚兴趣早早歇下的。
沈青被萧锐锋强拉着跑在石板路上,哒哒的脚步声沾着一股子血腥味。
渐渐的,沈青觉得萧锐锋的脚步变慢了,喘息声也越发厚重起来,然而抓着他的手却一刻都未曾松动过。
其实,沈青对于逃命这种事并不陌生,年少时常因回呛几句就被一群半大小子追着打。
他拼了命的跑在乡间土路上,往往因着路面坑洼而没少摔跤,可即便是破了膝盖崴了脚,却还得咬牙爬起来继续跑,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抓总免不了挨顿更疼的拳脚。
他瘦小却刚烈,总忍不得他人半句言语羞辱,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眼神依旧凶得能杀人。
他不怕疼,可却心疼姥爷一看他鼻青脸肿就带他去小医院花诊费,毕竟,姥爷有更多要花钱看的病。
那会,每当他跌跌撞撞逃命时都忍不住想:要是能有一个人拉他一把多好?要是能有一个人护他一次多好?
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他就是想感受一下,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他记得有天,他那个陌生的母亲回村看他,给他买了新衣新鞋,可惜尺码都不对,套在他身上颇为滑稽,却让他第一次对嘲笑他的孩子直接动了手。
女人摸着他被揍花了的小脸,怜惜的许诺下次会接他走,临了,女人还柔声叮嘱:
“乖,好好等着。”
他本是不该在意的,可那句话却如同魔咒般让他晦暗的生活重新有了些许盼头,让他即便挨了拳脚也不觉那般疼了。
可不管他是多么虔诚的等待过,那个女人也终究未来兑现那个承诺。
后来,沈青就不再相信承诺,也不再有过任何期待了。
他就一个人奋力跑着,连声“害怕”也无人诉说。
沈青不知脑中因何会闪现旧事,兴许是这种宿命感的奔逃,也兴许是那只始终不肯放开他的手。
萧锐锋跑得头昏脑涨,却忽然眼前一亮,紧接着就带沈青钻入了一户未落锁的破落杂院。
这种院里通常杂居着卖艺、行乞或是跑江湖的一帮人,而此时院里的人们似乎是去灯市讨营生了,眼下各屋都黑着灯。
萧锐锋不敢掉以轻心,拉着沈青几步躲进了柴房,将人挤在了一角。
沈青的体力连受了伤的萧锐锋都比不过,只顾瘫在角落呼呼喘粗气,任由对方将自己用木柴围起来。
“……你怎、么、怎么办?”
沈青大口喘着气问,却看那人凑上来,抬手抚上了自己的侧脸,一双乌眸犹如深潭般幽邃难测,交织着太多他根本看不懂的情愫。
“呆在这,好好等着。”
萧锐锋的额角淌汗,长指上的温度渐低,双唇有些泛白,却将叮嘱咬得字字清晰。
沈青的心被那话扯了下,一把抓住了萧锐锋的手,睁圆了狐狸眼急切问:“那你呢?!”
“我去引开刺客。”萧锐锋斩钉截铁道,眼神却漾着清浅的温柔。
他的鬓发乱了,显出了罕见的狼狈,眉眼间却浮出抹青阳般的笑意,似是在说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那笑意狠狠搅乱了沈青的心绪,他呆呆的看着萧锐锋,开了口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本能的摇着头,拉着萧锐锋的手不肯松。
萧锐锋似是被逗笑了,嘴角勾出抹好看的弧度,哄孩子似的轻轻软软,
“乖,听话。”
沈青的眼眶瞬间红了,却见那人固执的抽出了手,用柴草将沈青的头也盖住了。
横七竖八的柴草切割了沈青眼前的情景,昏暗的混沌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见那人费力得直起了身,仍甩着股子傲然大步朝门外走,却在带上门的那一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眼呢?沈青确实很难形容,但那应该是他见过的最复杂的眼神了。
他参不透,悟不出,却头一次鲜活的感受到了被人豁出命来护着的感觉。
由此,他暗自生出一个念头——这哥们能处,有机会拜个把子吧!
(萧锐锋:“……”)
……
萧锐锋跑出去没一会便被几个刺客追上了。
尽管他应付得狼狈,却凭借着百战的经验成功夺下了一把匕首,反杀了他们。
正在他又踉踉跄跄的朝着巷口奔去时,长刀的刺客追了上来,二人便瞬间长兵短刃的缠斗在了一处。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长刀刺客借着兵器的优势占了上风,招招猛攻,逼得萧锐锋连战连退,越发招架得吃力。
就在长刀刺客又使出一记侧劈之时,萧锐锋咬牙旋身虚晃一式,却将匕首自一个极刁钻的角度掷向了对方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