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高声斥道:“照你所说,修善师太和王奶母都没了踪影,其他的证据又有何意义?任由你私自更改,也无人察觉!”
“父皇!”他朝皇帝重重磕头,“我娘不可能会害母后和小五,求父皇还我娘一个清白!”
皇帝盯着四皇子良久,终于道:“你近成年,擅闯宫闱,弑母不悌,可认?”
四皇子跪得笔直:“认。”
皇帝点点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养出你这样的儿子,也无颜面对先祖,今日就在皇考面前自清门户——取家法。”
外面的禁卫应声而入,手持一根栗木制成的刑杖,长一丈三,宽一尺,厚五寸,表面暗红朱漆,一端削成锥状,上覆铁皮,铁皮上挂着细细密密的倒钩,光看就格外渗人。
冯令仪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帝亲手接过那根刑杖,命侍卫将四皇子按倒在地。
锦衣卫都散开。刑杖高高举起。
一杖下去,倒钩已经沾上血肉,四皇子匍匐于地,双手紧握,一声也没出。
阖殿的人都震住,辽阔的殿宇之中,唯有刑杖不断鞭笞在肉身上的沉闷声响。
大皇子带着随身侍候的内官站在太子右边,禁不住脚步一动,想上前相劝,被内侍死死拽在原地。
内侍低声道:“殿下!张娘娘还在看着您!”
大皇子向西边跪着的一大片后妃望去,生母张妃果然正悄悄直起身,目光担忧地看着这边,对上儿子的视线,嘴唇轻轻一动。
大皇子认出来,张妃在说:“别去。”
冯令仪眼里只看得见四皇子,他额角青筋暴动,死死闭着眼睛,双手紧握成拳,却规规矩矩放在身侧,背臀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早看不见一块好肉。
她轻声央求道:“殿下,您去劝一劝吧……”
太子叹了一声:“你也看看老二,只要我过去,他绝对要记恨的。”
难道你还怕二皇子的报复吗……
冯令仪下意识看向二皇子,他正直直盯着被杖责的四皇子,眼中有快意,又夹杂着些惊恐的惧意,整个人都在轻轻地发抖。
皇帝下了死手,一言不发地狠命盖了三四十下,刑杖下去得又狠又快,简直是冲着当场打死去的。
四皇子面白气弱,已是不祥。
他在普恩山上受的伤还没好全就回宫了……
冯令仪咬了咬牙。
她花了那么大功夫、冒着那么大风险,把四皇子悄悄救回槐花胡同,又是延医又是照顾,可不是为着今日眼睁睁看他丧命的!
心思转得飞快,冯令仪悄悄后退几步,扯住何勤的衣袖,用气音道:“去找元寿公主!”
何勤二话不说就点头,轻手轻脚从角门出了奉先殿。
太子瞥了冯令仪一眼,什么也没说。
元寿公主原本是被送到永安宫德妃膝下养着的,如今变了天,谁也没注意到她的去处。
何勤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小巧巧的身形就从殿外冲了进来,半分犹豫也没有,扑到刑杖之下,大声哭道:“爹爹别打哥哥了,爹爹打我吧!我不怕疼!……”
正是元寿公主,身上的小裙子挂了几道破痕,满脸泪水,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高大的父皇。
皇帝僵住了,手中刑杖顿在半空。
元寿往前爬了几步,双手扯住皇帝的龙袍,放声大哭:“娘不在了,弟弟也不在了,爹要打死哥哥,那也打死元寿吧!”
四皇子已经没动静了。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殿宇高处,怎么有这样绝望?
太子上前几步跪下磕头道:“父皇息怒,四弟纵有罪过,也是父皇的儿子,求父皇暂且消气,再做惩处,以免日后有悔!”
大皇子也跪下请求。
妃嫔一齐膝行上前,跪求皇上息怒。
其中一位宫妃站了起来,伸手夺过皇帝手里的刑杖,哭劝道:“大怒伤身,妾求皇上保重龙体!”
是咸福宫和嫔,她后腰上伤口还没好全,这么站着都有些打颤。
皇帝竟未斥她大胆。
这刑杖需要壮年男子用力握住,和嫔哪里接得稳?禁卫首领探察皇帝意思,躬身托住刑杖另一端,承去大半重量,手下接过。
皇帝环视一周四下跪倒一片的妻妾、儿女、臣子,声音沙哑:“拟旨。”
角落里的行人司官员落笔飞快。
“德妃计氏,阴挟媚道,事朕不恭,废为庶人。皇四子载谌,忤逆不孝,实难教化,即日就藩平凉,非朕旨意,永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