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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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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急讯如风火般送达章德前殿。阴陶未及整束衣衫,便匆匆而来,袍角几乎扫过丹陛的琉璃瓦纹。她跪在御阶之下,重重叩首,一声比一声更响,几欲将额骨撞碎。

“陛下,难道您未曾听闻宫中流言蜚语?”她声调凄厉,眼角那点殷红胭脂被泪水晕成了朱砂血,“邓贵人与冯美人同食同寝,连东观也不避嫌疑,那冯岚看她的眼神......!”

刘肇却连头都未抬,朱笔在一卷奏疏上划出一道凌厉墨痕,字迹森冷如刃:“皇后近日竟也关心起从前素看不起的东观之事了?”

“臣妾是为皇室颜面、社稷体统!”阴陶一甩水袖,猛地站起,步摇激颤如金铃乱响,恍若寒山夜风中怒铃惊鹤。“她们这般……这般……”

“这般如何?”刘肇终于抬眼,眸光冷澈,仿若千年寒潭中跃出的剑影,“皇后若有实证,不妨直言,不必吞吞吐吐。”

阴陶愣住了,她口中千言万语,却在那一瞬噤若寒蝉。眼角余光瞥见御案之上,一卷薄薄的书册赫然平展,那是最新校订的《女诫》,扉页朱字赫然:“邓绥、冯岚——共修”。

金钗在她鬓边垂落,她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黄昏时分,兰林殿的宫灯悄然亮起,邓绥步入章德殿时,殿中氤氲着浅浅焚香,刘肇背对她,正向朱雀笼中撒粟米。小雀扑棱着翅膀,在晚风中啄食欢跃。

“绥儿。”他淡淡开口,嗓音如秋水轻漾,“如今宫中流言四起,说你与冯美人情谊……亲密有加。”

殿角铜漏一声声滴答作响,仿若古钟敲心。

邓绥静静走近,指尖轻抚案上那卷《女诫》,指腹滑过书角墨迹未干的名字,嗓音低而坚定:“陛下欲问的,妾自会答。”

刘肇转身,目光沉静,忽地伸手替她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一缕落花。他的指尖在她衣襟处的细密竹纹间停留,像是抚一幅刚落尘埃的画。

“你聪慧刚毅,又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是未来之人。”他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朕怎舍得夺你本性?”

他轻笑,语气却带着帝王难掩的温柔:“不过是例行问问罢了,莫要多心。”

“仲举……”她喃喃出声,眼眶泛红。她从未想过,两千年前的天子,竟能有如此宽宥的胸怀。

“怎么?”刘肇忽而敞开双臂,“朕的怀抱,竟比不得你东观的蒲团软?”

邓绥忍不住一笑,纵身扑入他怀中。那一瞬,龙涎香、墨香与檀香交织,包围着她熟悉的胸膛与帝王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从不是什么博爱之人。”她埋首于他胸前,声线闷闷,像风中低语,“但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被赞为风流公子,女子多情善感却要被斥为不忠不贞,哪有这样不公平的道理……妾时常想,若情爱只有一种模样,那这情字也太过单薄了些。”

她猛地抬头,眼神坚定如锋:“妾对陛下是敬爱,对冯美人则是惜爱。”

刘肇凝视她片刻,缓缓道:“所以呢?”

“世间情爱本就分很多种,若因那虚妄的世俗之见,压抑自己的本心,成全他人口中的天理......”,她眸光透彻,仿若朝露映霞。

"那才是真蠢!"刘肇接住她的话,忽然捏了捏她的耳垂,"朕懂你,绥儿。情之所系,本无差别。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他抱着她,转身面向殿外正西斜阳,长廊尽头映出一片胭红流霞,“况且......若那‘女君’的谶言当真,朕百年之后……”

“仲举!”邓绥猛地捂住他的唇,指尖微颤,“不许乱言生死。”

刘肇的唇在她掌心弯起,低笑的震动透过掌骨传入她心尖。“好大的胆子。”他握住她手,“连朕的话也敢截。”

“若陛下再说……妾便不帮陛下理政了。”她半真半假地抽手,试图逗他。

“好,朕听你的。”刘肇牢牢扣住她的指节,眉眼温柔,“但你也要答应朕——”

落日西沉,窗牖洒下一道金红斜光,将二人影子拉长交缠,笼罩在一室静好温柔里。他俯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不可独自扛下所有。”

这一句,轻得仿佛只为她一人而存在。

而邓绥,始终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握住这深宫里唯一的温热信念。

寅时的更鼓声方才落下,天色尚未透白,德阳殿却已灯火通明,檐角金铃在晨风中微响,如同未止的霜夜余音。

两列朝臣披襟负笏,整整齐齐立于朱阶之下,却各怀心思。太常卿抚须而立,嘴角含笑不语;大鸿胪低垂眼睑,似欲避开那突如其来的风雨;而御史中丞笏板低垂,那一角赫然书有四个朱砂小字——“女宠干政”,笔力锋利,意在诛心。

龙椅之上,刘肇未语,只指节轻叩龙纹扶手,一声声敲在空寂殿宇中,像战鼓擂心。

内侍高声唱道: “邓贵人到——”

殿门“吱呀”而开,一道素影踏晨曦而来。

邓绥着月白素纱朝服,衣袂如水,腰佩双玉,步履不急不缓,宛若东风初起,不动声色中自成一股肃然之气。她行至殿前,笃定地向皇帝行礼,旋即静静立于御阶左侧,那原是三公论政之位。

众臣一时哗然,一名尚书眼神复杂,轻声嘀咕:“也不想想近日的流言,她怎敢立此处?”

却见刘肇微微点头,竟未阻止。

大司农见状,唇角掠过一丝冷笑,当即抱拳上前,语气带着咄咄逼人之势:

“禀陛下,今岁荆州水患,襄阳城下流民聚集,已逾十万。若开仓放粮,恐倾全国储;若以兵驱逐,则违陛下仁德。贵人既居高位,可有良策?”

众目齐集,邓绥毫不迟疑。

她缓步走向殿中央那座沙盘,云母铺地,江河湖泊尽在其间。她拾起象征流民的小旗,指尖如绘,语声清晰如编钟撞玉:

“一难在食?”她将旗插于南阳,“可诏南阳诸皇庄改种占城早稻,二月可熟,一年双收;再调百官冗俸,充作赈粮。”

她俯身拔去沙盘中的杂草木偶,“二难在住,可伐云梦泽的芦苇葭草,席棚遮雨安居,亦可清淤疏水,双效并举。”

她手指沿汉水蜿蜒,忽地一顿,将小旗插在汉水畔一座微缩城池上:“三难在乱!请陛下赦免轻罪之徒,设‘屯田卫’,以工代赈,既守边,又备荒。”

满朝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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