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天晴,莲池雨露未消。我与谢灵仙乘船归京,进了城门前,我从怀里掏出红纱,要给谢灵仙蒙上。她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年远去幽州时,飞上城墙的那一块。
她薄唇微动,却没说什么,指尖扶着我的手背,任由我给她的视线模糊起来。
过了半晌,谢灵仙问我:“是不是不回宫,要去别宫。”
数年来往,她早就对这路熟的不能再熟了。
想要瞒住她,还真是费了我不少力气。大明王宫外,我扶着她走下车辇,等走进去,我才给她眼前的红纱解下来——红绸满地,灯烛摇曳,四处可见的囍字十分夺目。
谢灵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问我:“是不是还有婚服?”
“当然有,不过是我给你亲自穿。”
我们双手交握着,来到了寝殿。
从前烟紫色的绛云纱都已经被撤去,而是换上喜事才用到的红帘,长明烛也被换成了贴着囍字的红烛。
我把谢灵仙带到妆台前,看着铜镜前坐着的静美女子,半垂着眼,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赤红丝绸长裙像是乳浆,哪怕她身上是草木清香,却总觉得应是甜腻。
这样娴雅的姿态,一如初见。
她的长发在我手中流泻,我拿着竖子慢慢给她梳头。
红纱帘如同姑苏那每日清晨弥漫的丝丝缕缕水雾般把人包裹着,昏暗的光线和香晕紧紧缠绕,好让我们把彼此融进骨肉才好。
戈壁上的篝火固然温暖,却根本抵不过心爱之人的体温。
无意间抬头,却和晦暗铜镜中的一双眼眸对了上。
我道:“这样真好。”
谢灵仙不言,把我拿着梳子的手拉到身前,轻轻抚着上面的疤痕,我半弯着腰,享受这一生一刻的温情,只片刻,抽泣声却在寝殿中响起。
一滴,两滴泪就这么滴在了我的手腕上,让我的五脏六腑也跟着颤动了起来。我轻声哄着她:“我们自己的婚礼,不是做皇后,而是妻子。”
谢灵仙哽咽地说:“我知道,只是你这一双金尊玉贵的手,可比走前粗粝了许多,锦衣玉食的一个贵人,却又偷偷学了给人上妆梳头。”
怎么心疼起来了。
我当然是心甘情愿,乐得快活。
大喜日子,多么高兴,却总有种千帆才过尽的心酸,大概不怪我们多愁善感,人生总是匆匆又匆匆。
……
我今日没有穿玉骨冠,琳琅带,九龙冕袍,而是穿的和谢灵仙别无二致的嫁衣,上的是胭脂红妆,不需要盖头,不需要父母的认可,只作拜天地,然后便是我们二人对拜。
从前都是谢灵仙给我行礼,我这一生,也只有在这种情景下,才能笑意盈盈,心甘情愿地和别人行礼。
见我要弯腰,谢灵仙想伸手阻拦,却还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