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硬的,垂眸看去,是酒杯的边沿。他倾泻酒杯,满满一杯酒被灌进了她的喉咙。
溢出的液体顺着下颌蜿蜒而下,她呛咳了一声,热气蒸腾而起,将脸颊烧得滚烫。
“你这是做什么?突然喂我酒。”她嗓音愈发喑哑,垂眸看向他,他的面容模糊起来,被周遭光线吞噬,变成了幽暗中的一个剪影。
又变成两个、三个……她眼前先是摇晃起来,最后忽地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从一片昏沉中恢复意识,顾清嘉的第一反应是完了,那杯酒绝对有问题,她不是醉倒了,而是被迷晕了。
她不会被顾景和掳到别院了吧?
她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暗,一块绸缎遮挡了她的视线。
动了动手腕,她没听到锁链晃动的声音,也没感觉到束缚,心下略松了一口气,抬手便要将脸上的绸缎取下来。
“你醒了。”一道低柔的嗓音幽幽从上方传来。
她抬起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
顾清嘉心弦骤然绷紧。
她方才分明没有听到呼吸声,他一直都在那儿么?又在她身旁站了多久?
她嗓音喑哑道:“顾景和,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可是马上就要参加会试了,他这样做,相当于阻碍高三学子高考,简直丧尽天良。
“想出去?求我。”顾景和语调玩味。
顾清嘉自认没什么底线和操守,若是求饶有用,求一下又能如何。
可真的有用么?顾景和要是这么轻易便能放过她,那他就不是顾景和了。
她还是设法像上次在诏狱里那样自救吧。
就在她下定决心之际,却听见顾景和轻声道:“我对着娘发誓,只要你求我,就放你出去。”
他话音刚落,顾清嘉便哑声道:“求你。”
他敢对娘发誓,她就敢信。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顾清嘉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游蛇般逼近,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过她耳后的皮肤,带来酥麻的痒意。
一双有力的手抬起她的头,摘下了蒙住她眼睛的绸缎。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极为熟悉的床顶,侧过头看去,周遭的陈设与她卧房中的别无二致。
这分明就是她的卧房!
她攥了攥拳,抬眼看向顾景和,声线都有些发颤:“顾景和,你混账!”
她在他面前的情绪波动有很大一部分是演出来的,这一次却是真动了气。
她感觉自己被玩弄了。
顾景和眸光在她面容上逡巡而过,轻笑道:“若我真把你囚入别院,你未必会有现在这么难以接受。能摧毁一个聪明人的,从来都不是逆境,而是命运的玩弄。”
顾清嘉微微一怔。
她想起了那个挑灯夜读,想要考上状元给娘争光的少年。在将自己的文章付之一炬、只身踏入黑暗时,顾景和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这是书里也未曾提到过的。
“你想说什么?”她轻声道。虽然是宿敌,但她也不是不能安慰一下他。
如果是在他坟前安慰那就更好了。
“杀了你,你又能有多痛苦呢?”顾景和俯身贴近她,语调轻缓而幽冷,“我要对你做死亡也无法对你做的事。”
吐息喷洒在脸侧带来轻微的战栗,顾清嘉虽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却直觉上感到了危险。
顾景和的眉眼蓦地柔和下来:“别怕,不是现在。春闱快到了,等你高中,那是你最意气风发、最风光的时候,届时,我要送你一份贺礼。”
顾清嘉心下一寒,指尖轻颤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她绝不会如他的意。
无论他想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
许是因为想要在她最风光的时候击溃她,顾景和在别的事上都阴魂不散,唯独不阻拦她去裴府求学。
裴府书房内,顾清嘉听裴玄衍讲完经义,又吃了几块糕点,坐在桌前画荷花。
将一幅画画完,她抬眸看向一旁看书的裴玄衍,恭声道:“师父,弟子画好了。”
裴玄衍合上手中书籍,长身而起,缓步走到桌前,站在距她一丈开外处,向桌上铺着的画上望了一眼,嗓音如冰泉漱玉:“不错。”
言讫,又指点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