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叶住所离开的时候，雪或隐很犹豫，她迟疑着，沉默着，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徐叶没有出来，但她却能够感受到对方印在背后的眼神，含笑的，打量的，那里面包含着胸有成竹，像是肯定雪或隐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离开的前一秒，雪或隐眼中闪出一抹冷光。她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对方有可能知道她的秘密。

腰间的玉瓶具有十足的存在感，沉甸甸的，却又让雪或隐心脏闪过一丝痛快。

雪解唐是她的仇人之一，她是要除掉他的，徐叶给她递刀她乐于接受，但只能按照她自己的方法。

*

今日雪或隐没有回弟子院，去了独属于她的小院子。

院子是三年前她住的地方。

这院子承载了太多雪或隐讨厌的东西，无论是还算富丽堂皇的房子，错落有序的假山，亦或是这里常年不变的阴冷与湿意浓重到窒息的空气……都让雪或隐回想起被欺辱的过往。

所以再次回到青城山的时候，她就住在了弟子院。

今日不同，雪或隐朝那个方向走去。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路上长满了杂草，幽深的道路寂静无声。但此刻，就在道路的末端，闪着几团温暖的橙色的光，暖暖的，似傍晚时分的太阳，让人看了有一种落泪的安心。

雪或隐推门进入，正巧和抬头外望的胥九欲对上了眼，他本来还算高兴的表情在看懂雪或隐的沉闷后消失了，皱起了眉头，试探着轻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抬脚超前走了一步，下意识就要抬手搭在雪或隐肩上，但才将将抬起动作一顿，就这么收了回去。

雪或隐忽略胥九欲的动作，进了门，胥九欲将门关上，转身几步走到雪或隐跟前，又问了一遍。

雪或隐看出他很慎重很在乎，想了想，问他：“你知道徐叶和雪解唐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胥九欲一愣，面上迷茫，一时没反应过来雪或隐在说哪一个，在脑海中扒了又扒这两个人名，终于明白雪或隐说的是谁，道：“他们两个，你问这两个做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

雪或隐摇头，只是道：“你先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两人的恩怨告诉我，我才能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

胥九欲搬个凳子，让雪或隐坐下，自己也在她身边入座。

雪或隐被胥九欲关切的动作搞得一愣，切断了方才的思考，她这才发现，就在雪或隐去找徐叶的这短短时间，胥九欲已经将这小屋打扫干净。

胥九欲没发现雪或隐的离神，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青城山的所有事都告诉了雪或隐。

徐叶并未骗她，她和雪解唐之间的确存在着仇恨。这里毕竟是青城山，在徐叶还健全的时候，她是雪解唐唯一的对手，两人为争夺宗门的权位斗的不可开交。

徐叶的腿是雪解唐设计断掉的，但这也存在徐叶自己好大喜功的原因，若不是她急心在掌门面前证明自己，就不会失去了谨慎，也不会中雪解唐的激将法，更不会被那凶兽一口咬断了腿，进而直到如今也无法恢复自己走路的能力。

待胥九欲说完，雪或隐久久不语，眉头微微皱着，明显是在思考。

他有些呆地看着雪或隐，三年不见她，胥九欲发现自己似乎对雪或隐更沉迷，三年的离别对他而言，除了让他更珍惜和雪或隐在一起的时光外，什么都没教会他，他像久旱逢甘霖的末路之人一样，紧紧抓着雪或隐带给他的气息。

她专心思考某件事情的时候是胥九欲认为雪或隐最美丽，最性感的时刻，他忍不住放轻自己的呼吸，生怕音量过高打扰到雪或隐的思考。

外面的夜莺又叫了几声，不知多久，雪或隐将心中的谜团想开，这才呼出一口气浑身舒畅了，抬头正巧看到胥九欲盯着他。

里面的情绪雪或隐有些看不懂，只觉得具有十足的吸力，像是旋转的气浪，就要将她吸进去……下意识地，她有些恐慌，心脏猛地一跳。

“怎么样，能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胥九欲还算平静，在意识到雪或隐表现出的一抹异样后就见自己外放的情绪收了回来，换上了稍显轻松的语气问。

胥九欲这么开口，雪或隐从方才那股诡异的气氛中脱离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感激胥九欲，但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感谢什么。这次她没再推辞，就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胥九欲。

下定了某种决心，再开口时已经覆上了寒霜：

“徐叶可能知道了我的身份，……至于太霄，若他知道我身份有问题……”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除了加快动作，在生命结束前杀了自己的仇人，她似乎别无选择。

雪或隐心中想的全是最糟情况，如果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在死亡之前将仇报了。

她还有几个人，还有几个人还活着。雪或隐眼中净是杀意。

胥九欲见她这模样，心中知道什么是对雪或隐最好的选择，但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轻声问道：“……要杀了徐叶么。”

雪或隐沉默，胥九欲继续道：“要是杀了她，你在青城山待着的时间就能延长，她说的不一定为真。太霄那人我也算是了解，他不是明知道你不是雪或隐还让你在青城山待着的人，徐叶很大可能是激将。”

而雪或隐显而易见，中了她的激将之法。

她到底是年轻，在争斗中生存的时间也短，即便再早熟，在没有经历过足够多的锻炼之前还是有着年轻人独有的莽撞。思虑不周，也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在青城山的三年时光，她学会的只有低调再低调，权利中心的斗争她还没来的及亲眼去看看。胥九欲对她，只有心疼，以及想要帮她做些什么的急切。

“你若是不确定，等我一段时日，我……”胥九欲想说他帮她确定徐叶所说的话的真假，以及太霄真人对雪或隐的真实看法。

他三年未回修仙界，不知雪或隐在青城山弟子的眼中到底是怎样的，若真是有暴露的风险，他们早做打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雪或隐打断了话。

雪或隐抬起了头，和胥九欲对视，已经下了决心。

她说：“杀了她。”

胥九欲一愣。

杀了徐叶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杀了她，就没人威胁雪或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