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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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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秀花。

“姑姑怎么也来了?”苏荷问。

张秀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距离近了,看了眼她手中的空篮,满面张皇:“不好了,小姐知道有人偷馒头了。”

苏荷一顿:“她是如何知晓的?”

“刚刚春兰泡制的饮子太甜,小姐便想吃个馒头解解腻,结果发现后厨没馒头了,那郑婆子便告诉小姐说有人在后厨偷馒头。”

苏荷神色不变:“如此,她也不一定知道是我偷的。”

“春兰已经站出来了,说……说是她偷的。”张秀花都要结巴了,“眼下春兰已被叫进正房,关了门……被小姐打得嗷嗷叫……”

春兰与苏荷住同一屋,两人向来相处和睦,她定然察觉到苏荷每晚去后厨拿馒头之事,故尔才站出来顶罪。

苏荷将手中空篮塞给张秀花,提脚就往别院的方向走,边走边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让春兰背这黑锅。”

“可你又能怎样,你还不是要挨打。”张秀花急步跟上去,身子一横挡在了苏荷跟前:“荷荷,既然春兰肯背这黑锅,那咱们便让她背下这黑锅,倘若你现在贸然出现,春兰前头挨的打便白挨了,大不了……大不了到时给她点儿银子补偿补偿,可好?”

她大黑天跑过来通风报信,不就是想让苏荷有个心理准备么!

苏荷反问:“若是春兰被打出个好歹,区区银子如何能补偿她?”

“可若是你被打出个好歹呢?”

“那也是我自食恶果。”苏荷说完擦过张秀花身侧,急步朝别院后门行去。

张秀花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背跟了上去。

此时偌大的别院漆黑一片,唯有正房的方向烛火通明。

正房建在一片坡地上,屋外是台阶,台阶下守着两名护卫。

从台阶下往上看,伫立的正房恍若一座灯塔,谩骂声、哭泣声不时从“塔”内传出,为这幽冷的夜色平添了几许诡异。

苏荷提脚就往台阶上走。

张秀花一把拉住她,声音隐隐发颤:“我陪荷荷一起进去。”

“不用了,姑姑放心。”她故作轻松地挤出一抹笑,继而拂掉张秀花的手,只身前往。

苏荷快步跨上十余级台阶,伸手推开了正房的房门。

房内一片狼藉,打碎的瓷盏、掀翻的桌子,以及泼掉的饭菜。

李姝丽正举着锋利的剪子,气急败坏地刺向春兰。

春兰则尖叫着在屋中拼命奔逃,她面容红肿、衣衫凌乱,显然已遭受过一轮殴打。

苏荷的出现令二人兀地止住动作。

空气沉寂了一瞬。

随后苏荷跨过门槛,在屋内屈膝跪下:“禀小姐,后厨偷馒头之人是奴婢,并非春兰。”

春兰闻言一哽,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发的变故。

李姝丽则看向跪地的苏荷,又盯了春兰一眼,似也有些茫然。

片刻后她放下手中的剪子,语气意味深长:“两个贱蹄子这是在本小姐面前表演深情厚意呢?”

苏荷面色平静,答非所问:“奴婢每日都会从后厨偷一篮馒头,已连续偷了近二十日。”

李姝丽咬了咬牙,显然已信了她几分。

“竟已偷了二十日,你狗胆不小啊。”她恼怒地踢开满地的瓷片,踢出一片“咣咣”的响声,随后上前关上了房门。

她可不愿让外人看到自己凶狠残暴的样子。

见她又在关门,春兰禁不住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地。

李姝丽踩着满地的狼藉在屋内款款踱步,襦裙下摆沾染上饭菜,拖拽出一条蜿蜒的湿痕。

她问得不疾不徐:“你为何要偷馒头?”

苏荷坦然答:“为了救济山道上的饥民。”

“就那帮贱民,也配吃我李家的馒头?”

“是奴婢僭越了,奴婢愿向小姐赎罪。”

李姝丽“嗤笑”一声:“如何赎罪?”

苏荷答:“奴婢之前偷走的馒头,奴婢愿以月银抵扣。”

“你在跟我谈银子?”李姝丽突然暴怒,一把揪住苏荷的头发狠狠按向一旁的小几,“你还有胆跟本小姐谈银子?”

苏荷被按得身体猛然侧转,半张脸抵在了几面上,胸脯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待她回应,李姝丽再次发力,揪住她的头往旁边的木柜重重撞上去,一连撞了好多下,直至她口鼻流血瘫软在地为止。

跪伏在地的春兰听着那“呯呯”的撞击声,吓得瑟瑟发抖,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流。

李姝丽终于发泄完一通怒火,转身坐进旁边的玫瑰椅里,喘着气问:“为何不反抗?”

就连胆小的春兰刚刚也知道要躲开她锋利的剪子。

苏荷发髻凌乱、满头是血,连衣衫也不知何时被扯出一道大口子。

她缓缓爬到李姝丽脚边,如被弃的野狗那般伏下头颅,颤声答:“奴,不可反主。”

在梁国律法里,奴反主,死路一条。

娘亲苏雪儿不就是因为这个而被斩杀的么!

“倒是个心中有数的。”李姝丽面色稍缓,眉眼里尽是得意,随后抻了抻起皱的裙摆,吩咐春兰:“去,倒杯茶水过来。”

春兰颤微微起身,连忙给李姝丽倒来了茶水。

李姝丽一边饮茶一边说:“我倒喜欢你这隐忍的性子。”

又揶揄道,“抬起头来,且让我看看伤成何样了。”

苏荷依令抬起头,望向高高在上的李家小姐。

李家小姐看她的眼神,恰如当年那位周公子看爹爹的眼神,在他们眼里,她和爹爹这样的人皆如猪狗吧?

李姝丽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额,端详着她满是血迹的脸。

“不过皮外伤而已。”李姝丽好似有些失望,随即又“啧”了一声,“这张脸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了,出身下贱,白瞎了。”她说完惬意地将杯中的茶水一点点淋到了苏荷的脸上。

苏荷被淋得眼睫翕动,连连喘气。

直至茶水淋尽,她再次伏到李姝丽脚边:“奴婢不在乎自己的皮囊是何样,奴婢只愿一辈子侍奉在小姐身边。”

“是吗?”李姝丽显然不信。

苏荷答:“奴婢不敢有虚言。”

“那你知道本小姐是个怎样的人吗?”李姝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拉开话头:“在我七岁那年,我可是亲手刺死过一名仆妇哟。”

她面上带着几许诡异,凑近她,压低声音:“因为那名仆妇弄湿了我的鞋子,我便抄起剪子扎进了她的肚子,剪子刺破皮肉的感觉当真是痛快啊,一下又一下,痛得那个仆妇嗷嗷乱叫,可真是有趣得很啦。”

七岁时就有此等劣迹,且还将杀人说成是一件趣事,苏荷垂首,心头涌过一阵恶寒。

李姝丽却“咯咯”笑起来,笑得颠狂而肆意,“我为此还被父亲罚跪了三天祠堂,事后所有知情的下人皆被遣散,如此,才有了你进府的机会——如此,你还敢在本小姐身边侍奉一辈子吗?”

苏荷暗暗握拳,沉默不语。

“怕了是吧?”李姝丽的眉眼里露出不屑:“你们大概都以为,我是因家中变故才变成这副模样,殊不知,我李姝丽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以前是为了讨好母亲和父亲才不得不时时忍着、收着,可如今母亲死了,父亲……”

她顿了顿,眸中露出阴沉与狠戾:“也差不多是死了,我便不用再时时忍着收着了。”

苏荷深吸一口气:“奴婢不怕,奴婢……死不足惜。”

“胆气儿确实不小啊,怪不得敢去偷馒头。”

李姝丽说着突然将那把剪子扔到苏荷跟前:“那今日我便给你一条活路走,用这把剪子,毁了自己一只手吧。”

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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