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地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将细碎的光斑洒在街头巷尾的青石板上。
金镶玉踩着树影与敫桂英并肩而来,裙摆掠过墙根处沾着晨露的青苔,沿着白墙边走,墙上是缠绕着的藤蔓,垂落几片泛黄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不远处便是李素萍家,还未走近便看到木门大敞着,等两人快要到时,门内忽然转出了一道身影,让金镶玉一下顿住停了脚步——
身着月白襕衫的女子怀抱着一盆不知叫什么的花草盆景款步而出,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羊脂玉簪子挽着垂在一侧,玉簪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怀里抱着看起来颇重的白瓷盆景,一边笑着一边扭头回看,正巧,李素萍也走了出来,跨出门槛与她对笑着说话,发间珠翠与脖颈蓝珠链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她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笑意。
“留步留步,别送啦,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抱回家。”雨肖抱着盆景往上掂了掂,李素萍笑着点头,目光追随着对方踏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远去,直到那抹月白色身影转过巷角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地转身。
金镶玉看着这一幕,神色一冷,紧紧攥着手中的红绢,艳丽的红在青白的脸色映衬下愈发刺目。身旁敫桂英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金镶玉拧着眉看她,只见敫桂英指了指李素萍的方向,眼见李素萍转身要回,金镶玉赶紧拉过敫桂英的手腕,疾步往前走,馥郁的玫瑰香裹挟着衣角带起的风,先一步漫进李素萍的庭院。
“素萍,那是谁呀?”她歪着头笑得明艳,李素萍猝不及防撞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无厘头的三句问话让李素萍觉得莫名,昨夜金镶玉跨坐在她腿上时灼热的体温还残留在记忆里,此刻却又被对方眼底翻涌的醋意攫住呼吸。
她下意识的眉头轻皱,别开脸神色如常的轻声道:“是我的一个好友。”话音未落,金镶玉已欺身上前,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哦?比我这个陌路恩人,江湖好友还要亲近些的好友吗?”尾音拖得绵长,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仿佛那轻飘飘的“好友”二字,在她心里扎成了密密麻麻的细针。
敫桂英看着金镶玉眼底翻涌的醋意,生怕场面失控,急忙上前一步,水袖翻飞间盈盈一拜:“李夫子,妾身敫桂英这厢有礼,久仰李夫子大名,今日特来拜见。”她躬身行礼,余光瞥见金镶玉顺势又依靠在李素萍肩头,被李素萍一个后退给躲开。
李素萍刻意避开金镶玉灼灼的目光,转而对着敫桂英温婉浅笑,裙角的蓝白竹刺绣随着摆动轻晃:“敫姑娘客气了,快请起。”她声音清润如泉水,缓缓流淌在人心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难怪给金镶玉迷死。
………
“敫桂英可是仰慕李夫子的文采许久了。”金镶玉眼波流转,伸手勾住李素萍的衣袖,指尖有意的摩挲着她长衫靛蓝边缘,“整日缠着我,非要我带她来讨教一二。”她语调娇嗔,尾音上扬得恰到好处,仿佛全然忘了昨夜被赶出门外的狼狈。
敫桂英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脸上却还得堆起笑:“是啊是啊,早闻李夫子的字力透纸背,我这双拿惯了绣针的手,也想练练风骨。”心里却把金镶玉从头到尾都骂了一遍。
李素萍微微颔首,耳坠上的珍珠轻晃:“敫姑娘谬赞了,我也不过粗通笔墨,学识浅薄。”她话音刚落,金镶玉突然握住她的手,胭脂香气扑面而来。“她想学篆书,素萍——”金镶玉刻意将尾音拖长,眼睫低垂,露出罕见的讨好神色,“你就教教她好不好?”
?
敫桂英一愣,僵在原地,她努力忍住想要一袖子扇在金镶玉脸上的冲动,冲着李素萍微微一笑表示“确实如此”的态度。晨风吹过,院角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都在嘲笑这场荒诞的戏码,她看着金镶玉攥着李素萍不放的手,默默在心里哀叹:这下可好,平白无故给自己揽了个学篆书的“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