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个孩子就想到了在孤儿院长大的自己。
他没有关于父母的回忆。
孤儿院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地方,虽然给了他帮助。
更何况,他拿到了央音的公费师范生名额,这就够他自己生活了。他自我安慰的想。只要他再去做几个音乐家教,就可以养活这个孩子。
那是05年,那时候的钢琴家教最为鼎盛,算得上很赚钱。蒙昭三岁,断奶了,不是最需要钱的时候了。
他明明是被情感蒙蔽着,却依旧想说服自己是理性的分析过了收养小蒙昭的可行性。
说实话,这个决定简直太任性了,但是他依旧坚持了下来,只靠着自己。
蒙昭并不是个长得可爱的孩子,但是他很听话,懂事的让蒙维桢都惊讶。他在音乐方面也是童子功,但是小时候依旧在钢琴前面坐不住。但是蒙昭就能,他甚至六岁就能连续练习三个小时不停歇。
就算是他,少年时从启蒙恩师克罗索先生那得到最多的评价都是,注意力集中,专心。
但是他作为蒙昭的老师,却一直在劝,歇一会,不妨事的。
08年,他十九岁,大三。他遇到了宫兰巡,那年宫兰巡十八,刚上大一。
他们能认识完全是因为开学典礼的表演。其他学生都不想去上台,毕竟都有一个艺术家的梦,是有心气的,不愿意“媚俗”。只有他主动报了名,因为会管一天的饭。
宫兰巡自那开始就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说实话他此前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男生,但是他确实对此不是一无所知。国家级高校的艺术系,几乎是那个年代最开放的地方了。他室友就是个gay,而且对他的小孩也很好,是个温和的人。当宫兰巡对他进行追求的时候,他也没有太意外。甚至基于他室友给他的刻板印象,对宫兰巡的初印象就很好。
他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富二代对他的猛烈攻势?他被送很多昂贵的礼物,他没见过的牌子的香水,读不出名字的衣服,只看得懂价格的珠宝......他很难拒绝他的求爱,很快就沦陷了。倒不必苛责他爱慕虚荣,毕竟他很年轻,没经历过爱情,下意识就觉得是美好的。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宫兰巡和蒙昭很不对付。
他曾经好几次在约会的时候都带着蒙昭,后来想想这种行为很可笑且很不成熟,但是他的出发点也只是想把自己的家人介绍给他喜欢的人罢了。
蒙昭对他说,他觉得宫兰巡不是什么好人,不想让他当自己的爸爸。那时候蒙昭才六岁,还有一年上小学,小孩子嘛,多给他买点喜欢的东西就好了。他当时这样想,天真地。
宫兰巡时常带他去超市,他就特意给蒙昭买他爱吃的东西带回小公寓。令他丧气的是,这孩子知道东西是宫兰巡买的时候就不肯要了。
至于宫兰巡,则更是比蒙昭还小孩子气,至少那时候的他觉得是这样。在他少数的几次带蒙昭的约会里,宫兰巡更是根本不掩饰对蒙昭的讨厌。
还是蒙维桢后来有些生气,且不再带蒙昭去约会,宫兰巡才稍稍偃旗息鼓,不怎么说这个话题了。
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开始固定,蒙维桢隔三差五抽出时间与宫兰巡约会,宫兰巡也就顶多抱怨一下他太在乎孩子冷落了他,但确实会让他感觉很幸福。
可惜幸福总是不真实的。当蒙维桢和宫兰巡住在了一起,当蒙维桢第一次在宫兰巡身上发现了女人的痕迹,他忍不住的质问了宫兰巡。
宫兰巡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在他看来,和女人上床是每个男人的必修课,甚至包括蒙维桢。
“要不你还真打算养那个野种啊?你也趁早赚钱养个女人吧,有个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经。我已经有孩子了,那个女人学历很高,会给我生一个好品质的孩子的。希望是个儿子。”
蒙维桢至今还记得宫兰巡的这一番话里面每一个字,这让他第一次正视这个枕边人的所思所想,他感觉到恐惧。他始终以为,宫兰巡之所以对他好是因为喜欢他。那如果他照样可以养自己的“女人”,自己与他的关系又和包养有什么区别呢?
唇亡齿寒,他把那些优秀的女孩子都当做生育机器,自己又和他的泄欲工具有什么区别呢?
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宫兰巡的家。他当时庆幸自己的清醒与勇敢,但是后来他没有一天不在后悔这个决定。
他和小蒙昭的小公寓地址很偏,就是在香叶镇。汉都很大,宫兰巡暂时没有找到他们。他和宫兰巡不是同系,他又刻意避开,所以也没遇见过。
就当人生中的一个小挫折就好了。他临走的时候退还了所有珠宝,又把那些衣服和消耗品折现,给宫兰巡留了欠条,承诺会在以后把他送的东西折现还给他。这是他唯一的一点尊严了,他不希望欠他的。
好聚好散就是了。他想。
温暖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一直到2009年的大年初五。那天汉都的雪下的纷纷扬扬的,他带着蒙昭去看了新电影《游龙戏凤》,孩子看不太懂,但依旧很开心。
看完电影,他要去给一个基础不好的音乐生上家教,就把小孩自己留在了家里。
“爸爸回家给你带喜家德的喜三鲜馅水饺,买两份,虾仁都给你吃。”他摸了摸小孩的头,在雪地里跋涉着走了三公里给人上家教。
回来的时候,他只看见了小蒙昭冰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