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脑科学研究院..."父亲摘下眼镜擦了擦,"邀请我担任副主任。"
季辰僵在原地。斯坦福在加州,而清华在北京——如果父亲接受邀请,意味着他们全家要搬离这座城市,离开林修远,离开刚刚缓和的关系。
"什么时候的事?"他艰难地问。
"上周申请的,没想到这么快..."父亲的声音透着罕见的兴奋,"这是国家级重点项目,研究你妈妈那种神经痛的机制。"
季辰盯着地板上的阳光斑点。父亲终于要追求他梦寐以求的事业,而这份事业可能将他们分开。
"恭喜。"他最终说道,声音干涩得像沙漠的风。
父亲似乎想说什么,但电话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变得严肃:"好的,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他拍了拍季辰的肩膀,"学校急事,晚上聊。"
季辰独自站在书房里,斯坦福的录取信和父亲的红头文件并排放在桌上,像两个平行世界的入口。阳光渐渐西斜,将影子拉得很长。
手机又响了,林修远发来一段视频。点开后,画面里是年幼的季辰坐在钢琴前,穿着小西装演奏《月光奏鸣曲》。镜头晃动,拍到观众席上年轻的季教授正微笑着鼓掌。
「在你爸书房找到的!我妈带来的老录像带!你居然会弹钢琴???」
季辰完全不记得这段往事。视频里的自己看起来那么快乐,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的样子与现在这个连音乐课都逃避的人判若两人。
「什么时候的事?」他回复。
「八岁,市少儿音乐节银奖!」林修远秒回,「评委评语说你有'罕见的音乐直觉'!」
季辰走向书房角落的钢琴——那是母亲的,盖着防尘布已经多年。他轻轻掀开一角,黑白琴键上积了薄薄的灰。试着按下一个音,走调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辰辰?"母亲出现在门口,"怎么了?"
"我都不记得自己弹过钢琴。"季辰低声说。
母亲走过来坐在琴凳上,手指抚过琴键:"你八岁那年,爸爸坚持要你放弃。说钢琴耽误学习。"她弹了一小段《致爱丽丝》,"你哭了整整一个月。"
季辰胸口发紧。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为任何事情哭过一个月。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因为..."母亲犹豫了一下,"修远妈妈说得对,人生重要的选择就那么几次。"她轻轻合上琴盖,"你爸爸有他的选择,你也有你的。"
季辰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书柜下方有一个隐蔽的抽屉。他蹲下身,发现抽屉上了锁——但钥匙就挂在旁边的挂钩上,像是某种无言的邀请。
抽屉里是一叠信封,每封都标注着年份和"等辰辰考上大学"。最新的一封没有封口,季辰颤抖着取出信纸:
「辰辰: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失败。作为医生,我治不好你妈妈的病;作为父亲,我扼杀了你的音乐天赋。那天你哭着问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弹琴,我说钢琴不能当饭吃——这是我这辈子说过最愚蠢的话。
我总以为严格要求是为你好,直到看到你和林修远在一起时的样子。原来我的儿子会笑,会为了别人放弃比赛,会像普通男孩一样紧张地整理约会衣服。
希望你能原谅这样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爸爸」
信纸在季辰手中微微颤动。他从未想过父亲会写下这样的文字,更没想过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季教授会承认失败。
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季辰把信放回抽屉,轻轻锁好。他拿起斯坦福的录取信和父亲的调任文件,并列摆在钢琴上,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修远:
「我们需要谈谈」
不到十秒,回复就来了:
「老地方等你。带上你的钢琴谱」
季辰抚过琴键,一个模糊的旋律在脑海中响起。或许有些东西,比如音乐,比如爱,即使被埋藏多年,也从未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