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钰行身上衣服很好闻,有股淡淡的角皂香。想来他每日都要蹴鞠,必然是沐浴勤换衣。
忽而,她发现自己被很多人看着,脸上更红。毕竟,男背女,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眼看就要到店铺,楚宁问道:“累不累?我觉得我可以了,让我下来吧——”
“宁儿!”
这声音太熟,正因为太熟,楚宁呆住。
同样听到声音的江钰行有些疑惑,不知是不是叫楚宁,便转了身往后看。
人潮中,一个妇女朝着她跑来。
楚宁怎么能不认出她,她顿时开心极了,拍了拍江钰行的肩膀,示意放她下来。
刚下来,楚宁被抱住,她忍着泪回抱住叫了声娘。
“宁儿,”郭红摸了摸楚宁的发,又悄声问道:“你和江钰行……”
楚宁听出她话中试探,小声道:“没什么,我脚崴了,他背我回来。”
“那就好。”
这句不清不楚的,楚宁有些疑惑。忽而,她听到江钰行不知是惊是喜的声音响起。
“白阳,你回来了?”
在郭红怀中的楚宁愣住,探出脑袋,看到缓缓走来的人,心中不知怎地,变得沉重了起来。
是白阳。
可又觉得不像他。
从前的他,没有那么自信的目光,也没有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她面上不显,笑着问道:“娘,白大哥,你们是一起的?”
“是啊,途中遇到白公子,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便一同作伴回来。我到饭馆打听了下,才知道你已经在这儿卖豆腐脑,”郭红笑道,将她从头看到脚,“宁儿没瘦,娘这就放心了,你还怪娘吗?”
“娘不赌就不怪。”
郭红摆手,“不赌了不赌了。”她看向江钰行,此时他正和白阳对视,“江公子,多谢你背我家宁儿,要不然她肯定忍着脚伤走回来了。”
白阳笑道:“钰行一向讲义气,乐于助人。”
江钰行脸色微变,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只听郭红问楚宁,“宁儿,我和你去书院住一天,行不行?”
“那是当然,不过,为什么是一天?”
“明天我们就可以住回原来租的房子里。”郭红竖起眉头,“那房东居然半途把你赶出来,还不退还租金,真是气死人。”
“什么?”
“说来话长,一会儿再和你说,”郭红瞧了一眼江钰行,看向白阳,“宁儿脚伤,江公子应该是背累了,要不,白公子帮背一下?”
楚宁脸色大变,“娘,你怎么这么说话?”眼见白阳走过来,她又慌张后退,“不用麻烦了,你们刚回来一定很劳累。”
许是应了急中生智的话,楚宁一下子想到了办法,笑道:“车还在店里,一会儿我坐在车上,娘拉车就好了。”
郭红看了一眼楚宁,什么也没说。
白阳道:“钰行,我们一起回去?”
江钰行勾住他肩膀,“自然,这么久没见,我们找家茶馆好好叙一叙。”
楚宁心又沉了沉。
从郭红进店到将车拉出,再结伴入城至分别时,江钰行始终在听白阳北上经历,听得那么全神贯注,丝毫没留一点眼神给她。
心中隐隐作痛。
“就送到这吧,我们该出城去书院了。”郭红拉着车,向江白挥手作别。
车子缓缓前行,坐在车的后头的楚宁,这才看到江钰行终于分了目光过来,与她对上视线。
直到车子没于拐角,江钰行收回视线,和白阳走上归家的路。
白阳道:“钰行,你一直在听我说,现在该轮到我问问你,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
江钰行笑道:“你不在,总归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谁会长久地在一个人身边?”白阳微笑,“看到你和阿宁不再像之前互相嫌弃,我很开心。”
江钰行笑容僵了一僵,又笑起来,“做恶人太猛,吃到了巴豆,只好求饶。”
“巴豆?”白阳吃了一惊,随即面露愧疚,“是我不好,让你做恶人讨不了好。”
江钰行正想宽慰说是自愿的,与他无关,忽想起做恶人的目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他默了许久,抬头看向白阳,目光满是坚定,“白阳,我——”
“钰行,”白阳打断了他,笑得云淡风轻,“我前面和你说的只是一半,是之后的事,还有前面的一半我还没说。”
“什么?”
“还没到那边,就被一伙山匪抓走,差点就死掉。”
江钰行吃了一惊,拉着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谢天谢地,你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又急切道:“我和你说过,外面很危险。”
“外面不一定危险。”
“什么?”
“杀我的是继母,”白阳笑得轻松,“我眼见危急,挑了一处山崖跳了下去,躲在山沟里才逃过一劫。山匪搜时,我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他从颈间取出平安符,是江钰行送行时送他的。
“钰行,那段时间,你和阿宁是我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我才能完完整整地回来。”
江钰行定定地看着他,富人家庭看着光鲜,但内里为家产尔虞我诈,他也见得多了。
只是他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心中的一些希望,也渐渐熄了。
“你这次回来,要怎么面对那个女人?”
“我自有打算,你别担心。”白阳笑望着江钰行,“另外,我回来还有个很明确的事,我要娶阿宁。
江钰行望着他,心里沉沉的。
“可我看得出来,阿宁不仅不喜欢我,她在喜欢你。”
江钰行愣住。
“如果说,你们两人情投意合,我会放手,会成全。”
回家的路到了尽头,江钰行与白阳分开,走向大门。在迈入门槛那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已走远的白阳,他走起路来,仿佛脚下的路是他的统治区,无人敢阻。
这样的他,有些陌生,江钰行不知是喜还是忧。
“喂,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传来的同时,一颗人头在眼前出现,江钰行被吓了一跳。
“楚宁送你回来的?”青云探了半天,“没看到啊。”
此时白阳早已进了他的家,街上没有他的身影。江钰行也没有回答,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见他不搭理,青云在后头跟着,“你怎么了?”
“没怎么。”
青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仔细瞧他的脸色,“分明就是有事。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我很累,想休息。”
青云皱眉,“什么鬼?你平时蹴鞠精力旺盛,体力用也用不完,怎么背个姑娘就累得想休息?”
江钰行瞪他,“你怎么知道?”
青云笑了,“我们都看到了啊,在山腰上就看到了。”
江钰行沉默。
“你这状态很不对,究竟发生什么事?”
江钰行不想回答,准备绕过他。岂料青云闪过来不让他走。
江钰行无奈,道:“他回来了。”
青云愣住,“白阳?”想起什么,又肃脸问道:“那你说了吗?让他成全你们。”
“……”
“没有?那我去说。”青云抬脚就要朝大门走去。
“别去。是我放弃了。”
青云愕然停住脚,回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
江钰行将白阳所说的一一道出,越说越没底气,说到底他做了亏心事——夺人所好,本就不讲义气。
青云气笑了,“终是暴露了本性。你个傻蛋,他分明是故意说出那些的,好让你说你不喜欢她。再说,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山匪。”
“住嘴,这种人命攸关的事他怎么可能随意捏造骗我的?”江钰行生气,虽然他早知道青云不喜欢白阳,但也见不得他这样贬低。
“江钰行,我的重点是这个吗?”青云冷笑,“你还记得陈天吧?我去看过他,他告诉了我件事,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也不喜欢白阳。你别看着他好像一只鸡都不敢杀的样子,实际上他会虐杀一只猫来发泄心中的怨恨!陈天瞧不起这种人——”
江钰行严厉打断,“够了,谁知道陈天是不是凭空捏造来诬蔑人?”
青云冷眼看他,“随你的便,你要伟大让爱就让吧,只要你不后悔。我相信楚宁,她不会瞎了眼!”
山上风景宜人,楚宁无心享受。她不忍郭红辛苦拉车上山,便下了车走到她身旁,道:“娘,我脚没事了,我来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