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六皇子若是再想用五石散,那便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果不其然,三日后,整个都城的风向都变了。
先是朝中最有学问的文官接连为六皇子的诗集批注,盛赞六皇子“服药求真”的嵇康风骨。
接着太医院几位致仕的老御医突然出面,说五石散本是古方,用对了能通神明。
就连国子监的学子,都开始公然讨论着哪个药方的见效快。
到了最后,风向变得越发荒唐。沈南烟在胭脂铺挑选胭脂之时,听见两位贵妇小声比较谁家夫君服药后作的诗更妙。
醉仙居因为六皇子的事,变得名声大噪,成了都城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地方。醉仙居甚至为此推出了“五石宴”,一道“仙人梦”的药散,甚至能卖出十两的高价。
沈南烟觉得悲哀,醉仙居的门槛都要被客人踏破,却无人在意曾经那个被一张草席卷走的乞丐。
夜色苍茫,一轮弯月爬上檐牙。秋风徐徐,院中树木簌簌作响。
沈南烟一身和衣,仰头静静欣赏月光。
院门陡然响起敲门声,琇月上前开门,令她意外的是,门外站着居然是洛煜。
“将军?”琇月慌乱行了一礼,赶忙给他让了个道。
沈南烟面上同样露出诧异地神色。
许是洛煜对洛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自他们假意圆房之后,她便再未提出让洛煜宿在她院中的要求。
洛煜从那以后,也再没有在晚上出现在她的院子。
今夜贸然前来,定是有要事。
凉风刮起,沈南烟瑟缩着抱紧了臂膀,问道:“将军今夜前来,可是有何事?”
洛煜略微皱眉,抬脚走入院中:“怎的穿这么少?”
他才一靠近,沈南烟便闻到了他身上有淡淡地酒气,她皱了皱鼻子:“喝酒了?”
“嗯。”
洛煜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在沈南烟的身上,解释道:“应酬喝了点酒。”
沈南烟在洛煜的大氅中,还闻到了一抹似有若无的五石散的味道,不由问道:“你找我,是与今日的应酬有关?”
他并未否认,从袖中取出一个本请柬,仔细观察着沈南烟的神色:“现在满都城都以服散为荣,宁亲王他们为了拉拢重臣,借此机会设了一个赏诗宴,这次也不例外,想要拉我入他们的党派中。最有趣的是,届时六皇子也会去。”
沈南烟突然明白了这场闹剧的真正目的,不是救六皇子,而是把水搅浑。当满朝文武都沾了五石散,谁还有立场弹劾六皇子?
“六皇子何时攀上了宁亲王?”
她面露诧异,照理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六皇子一朝失宠,或许真的会脑子一热投靠宁亲王。
可六皇子那般骄傲的人,又怎会向宁亲王臣服?
沈南烟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是前世未曾有过的。
这都城的所有人似乎都疯了。
洛煜摇头:“也许一开始便是一丘之貉,又或许六皇子流连醉仙居只是暂避锋芒。”
毕竟六皇子沉溺诗词,毫无夺嫡意志,会让皇帝忌惮其他几个皇子,从而重新启用他。
沈南烟长叹一口气,她已经能想象到六皇子衣衫不整地站在醉仙楼的酒桌上,底下一群神志不清的纨绔拼命拍手叫好。
而真正的幕僚躲在暗处,像看戏一样欣赏这出荒唐剧。
洛煜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试探道:“怎么?你还惦记他?”
沈南烟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军多虑了。”
洛煜抬望天上的那皎洁的月光,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如此甚好,届时我下手时,也不用顾及你伤心。”
沈南烟一头雾水地看了洛煜一眼,知他并不会平白无故将这张请柬给她看,再仔细一想,便又问道:“你想让我去?”
“届时需要帮我一个忙?”
“你想做什么?”沈南烟略微蹙眉,毕竟她并不想去这种场面应酬。
“尘封多年的疑团也该解决了。”
洛煜眼眸深沉如水,沈南烟在这一刻有些看不透他。
她犹记得前几日洛煜与六皇子相见之时,两人之间的异样,她不是感觉不出来,只是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
如今他们之间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不可能弃之不顾,只能无奈答应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