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名朝廷官员遇袭,上郡博陵县的程县尉刚听到衙役来报的时候急得直接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得知遇袭的是钟令且她还联合街坊降服了凶手时,都顾不得起身就坐在地上拍掌大笑起来。
“真乃及时雨矣!”他畅快大笑数声,抛开衙役的搀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领着人马便去接手凶手了。
来时水井巷一带热闹无比,听说新科状元遇袭,但是七名凶手尽被抓获,就连已经吹灯安寝的都要趿着鞋子出门来瞧瞧。
程县尉挤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眼就看到半边身子都染了血的钟令坐在地上,吓了一跳,“钟大人,您受伤了?”
她抬起袖子一看,霍然是从几个歹徒身上染上的,点了点头,咳喘两声,“是啊,这几个歹徒很是凶悍,趁我醉酒,又独身一人,竟持刀来袭,不由分说便要砍杀我,幸亏有诸位街坊在,不过我这伤也无大碍,程县尉还是先将这个凶手捉拿归案。”
她每说一句,程县尉的嘴角便上扬一分,醉酒,独身一人,持刀来袭,这与孙渠遇害的情形也太相似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钟大人还请稍作歇息,下官这便将……将这几个歹徒拿去县衙。”目光看到地上的团团血迹,他不免移开了眼,心说这些血迹不知哪些是歹徒的,哪些又是这英勇无匹、拔山举鼎的钟大人的。
“大人,下官命人送您去医馆。”
她谢绝了程县尉的好意,与他交接完了便在兽女的搀扶下,拄着陌刀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看得程县尉险些落泪,多好的钟大人啊,不争功、不慕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要上报朝廷,为钟大人请功!
“大人,哪里受伤?”
钟令对着兽女一笑,低声道:“没有受伤,但是这样,事情可以闹大一点。”
兽女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对她比着大拇指。
钟令又笑道:“兽女,你……”
“山英,我叫山英。”
她一怔,看到她抬头来,眼里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神采,当即笑道:“山英?你姓什么?”
“山。”
“哦,这姓氏我见得少,我唯一一次听到这个姓,还是与他们说起山巨源。”
山英听不懂,摇着头。
“山巨源名山涛,字巨源,是史上……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很厉害。”
山英笑着指指她,“大人,名什么,字什么?”
“我名钟令,字令之。”
“大人也,很有名。很厉害。”
“山英也很厉害。”她由衷赞叹,“你的身手很好,如果你愿意为我做工,我要给你一大笔工钱。”
山英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不用,一大笔,我爹,一日十文,我也一样。”
“十文钱可不够,傍晚咱们吃的馉饳,一碗就要五文钱,你一顿就要吃四大碗,你算一算,够不够?”
山英默默合计,一会儿道:“二十文。”她可以少吃几碗。
钟令失笑,“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作数,等我上值了问问同僚们雇工都是怎么算工钱的,你今夜不用上工,回去与你父兄说一声罢,免得他们担心。”
“不会,我经常,夜里不在,白天我再去,跟他们说。”
钟令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夜里还会遇袭,心中一暖,又觉得有趣,山英看起来不是个老实性子,看来她父兄对她夜不归宿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侧面看出了她本事不小,就算夜不归宿家人也不会担心她出什么事。
钟令赁的这院子拢共两间卧房,原先余昉建议她可以将一间用作书房,幸好她没有心思另置,便方便了山英住进来。
家中没有多余的被褥,山英却不嫌弃,把飞飞的口粮抱来放在屋里,坐在干草窝上很是怡然,“这样很好,我在山里时,常这样住。”
钟令持着油灯站在门口,看她笑得自在,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明日我托邻家赵婶子带你去街上,我给你钱,去买床和被褥,还有其余要添置的,都从我给你的钱里出,今夜先将就将就。”
山英露出牙齿,指着墙壁与屋顶,“不将就,挡风遮雨,很好。”
翌日清晨,钟令一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山英在给飞飞刷毛,她手腕及其灵活,刷子如游鱼般滑入飞飞纠结的鬃毛之间,刷毛的同时另一只手还按压着鬃毛下的皮肤和筋络,动作轻快如雨点。
飞飞何曾享受过如此待遇,眼睛都要眯缝了,不断发出咴咴的低柔叫声。
看到钟令,山英昂起头来,半扎着的头发划开,露出左脸上的疤痕,她却不再羞怯和躲避,而是骄傲地拍着马肚子。
钟令赞许道:“来到京城后,我第一次见飞飞这么高兴,你很厉害。”
山英也笑弯了眼,刷马刷得更有劲了,钟令都担心她会力竭,赶紧叫住她,从厨舍里拿出一个食盒,又给了她一串铜板,让她去巷子口买早食回来吃。
山英刚走,她便揣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往一户邻居家去了,正是同在大理寺做事的一户小吏家,劳他去衙门时替她告声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