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微妙社会群体生物，上帝从来不会告诉你该什么时候融入群体？

‘阅读社会空气迟钝的人，往往会被无形孤立，成为群体之外的边缘人物；

谁都不想成为被孤立者。

此时，融入群体的时机，变得至关重要……

蔚雨霁撇了一眼满座的电梯，宋安与黎杰看向林歌，林歌并未多大反应，她微微挑着眼眉，社会劳动福利大臣的女儿林歌左右打量站在电梯外面两人：

她比了一个“2”手指，忽然，又收回一个，变成“1”：

林歌默许，蔚雨霁或夜夕雾。

两个中，只有一个人，能进来。

谁。

会是‘抛弃同伴，苟且偷生的那个？’

排挤同学校园霸凌事件前世也曾发生过，前世艺术高中时夜夕雾被李莲红故意搬到摔在地上时，林雪见确实有出手援助了夜夕雾，那时的蔚雨霁选择做一个无关痛痒的旁观者。

蔚雨霁收回记忆，他视线撇见幕辰砂，她精致的妆容得体微笑，眼神中流露出散淡样子，明显幕辰砂不打算多管闲事。

他想起林雪见那张素颜，花瓣一样皎洁的脸，一点点化妆也无……

她感觉他的视线，幕辰砂抬起眼眸回望蔚雨霁。

整个学院就是社会金字塔的缩影，前世‘林雪见’是从996加班底层讲师一路被欺凌之下爬上教授宝座，她还是小人物的时候被如此欺凌，都是被‘学校最高层校长所默许’……

一语道破天机。

‘只有在社会金字塔顶层允许下，社会底层才会被欺负，人性糟糕之处’。

只要幕辰砂这个公主殿下不动声色，顶层允许下，社会劳动福利大臣的女儿林歌就会持续肆意妄为，多元宇宙的世界里没有开挂。

除非，蔚雨霁自愿当夜夕雾这个圣母的天降守护神......

蔚雨霁会怎么做？

幕辰砂很期待看到最终结果。

沉寂了一会，蔚雨霁暗暗发笑，林雪见与幕辰砂果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即使她长着同一张面孔……

蔚雨霁下意识把夜夕雾推入电梯，前世边缘人物经验告诉他：

‘融入群体的时机——

现在！’

“等一下，蔚雨霁还在外面。”夜夕雾刚想按电梯禁止关门，忽然尹皓鸠伸手阻止。

夜大小姐粗矿的神经终于察觉情况微妙。

她视线旋转一圈：夜夕雾瞧着电梯里宋安、黎杰、林歌露出嘲讽笑意，幕辰砂一脸事不关己，以及冷漠的尹皓鸠，‘保皇派’与‘改革派’的人都下去了，除了蔚雨霁，他是中立。

换而言之。

微妙来说蔚雨霁即将替代夜夕雾，成为被同学排挤霸凌的新人选……

“不！”夜夕雾摇头，她想起前世被排挤的不好经历，死命点着电梯开关。

人是一种微妙社会群体生物，在群体面前任何人都不想成为被孤立放逐的那个，人性在社会面前无比脆弱……

望着关闭落下的电梯门，幕辰砂心里泛起一横诗句，她不自觉念了出来：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荒地上长着丁香，

把回忆和欲望参合在一起，

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

那首诗。

尹皓鸠听着诗句眼前浮现托马斯·艾略特的《荒原》，《荒原》艾略特成名作也是象征主义文学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影响深远。

“荒原”。

隐喻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西方社会里千余年的价值传统被颠覆，人们无法为自己的生活找目标，现实中一切都是一种无序状态。

人需要调剂，这里充斥无聊的人、无聊的生活、破败的城池……

尹皓鸠看来，拥有原宇宙生死体验的幕辰砂与他一样，他们都是新世界格格不入者；

对于蔚雨霁自愿充当夜夕雾骑士的行为，幕辰砂现在确实是“荒原”般的心情。

重新开启的电梯门。

夜夕雾伸手一把抓过蔚雨霁，她在他有些惊讶眼神里，她把他拉入电梯。

夜大小姐做事通常冒失鲁莽，但对上林歌的阴谋诡计，又显得十分可爱。

夜夕雾好像未被生活的麻木驯服，她一次次奋力地跃出海面，寻求呼吸，宁可被捕捉，也不愿被人心窒息。

夜夕雾用眼神对蔚雨霁说道：

‘我们是盟友，夜大小姐是不会抛弃同伴！’

短暂美好瞬间，总是转瞬即逝。

接下，来发出尴尬“滋——滋——”声。

电梯超载。

势必，会有人走出去……

出去电梯那个……

会默认，成为被同学霸凌的新人选。

林歌撇了一眼电梯里摄像头，心里估摸着保安室的人大约把实况镜头传播到整个学院，全校师生都在等着看这场好戏。

在场每个人都是有背景，他们都是【特权阶级】。

特权阶级的孩子需要策略、心术、关键时刻决胜力，个人能力强弱，决定他们在学院的支配力。

谁。

会有成为众矢之矢也无所畏惧的魄力？

走出电梯，一脸坦然？

一个都没有！

一群胆小鬼！

“呵呵呵~”林歌十分嚣张冷笑，随着周围寂静她笑声越来越尖锐。

“大家都是同学，朋友之间何必这样？”夜夕雾瞪着林歌。

“同学？朋友？

只有等级相当的人才是朋友，夜夕雾你可不是那样的人。”

林歌最讨厌就是随便同情人，不自量力。

“夜夕雾和林歌想成为朋友？

行，你先把这个吃下去，我们就是朋友。”

林歌将一粒白色药丸放在夜夕雾掌心。

“这是？”夜夕雾懵懂看着手心白色药丸。

“杜冷丁（麻醉止痛剂）

吃下去，我们就算朋友，你敢吗？”林歌眯起眼眸，笑着说道。

“什么？！”她脸上失去血色，这药和毒品相差多少？！

夜夕雾一脸差异，杜冷丁、麻醉镇痛剂，那不就是吗啡，使用后能使人产生快感及心理亢奋的神经类药物。

“当然，我也可以强制塞进你的喉咙。

但是，你有的选择，机会……

三分之一。”

林歌拿起手中三张扑克牌，鬼牌与其他两张纸牌放在一起，她来回洗牌。

“选一张。”

夜夕雾神情慌张，眼珠子不断跳动，她颤巍巍拿起左边那张扑克牌。

夜夕雾转向蔚雨霁时看到他脸上凝重的表情，他整个脸部有锐利的轮廓，她心里一隔。

她缓缓摊开手中那张牌，眼珠逐渐放大……

输了。

【Snow（雪），开启时间停止，屏蔽我和公主以外的人】。

尹皓鸠忽然对人工智能吩咐，话音刚落透明白色笼罩在尹皓鸠与幕辰砂周围，他才放弃隐藏……

尹皓鸠看着夜夕雾的眼睛，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他一直十分擅长做隐藏幕后战略家。

“妹妹失败”，在尹皓鸠意料之中。

游戏残酷之处在于，这个体系里每一个人都是加害者，将阶级观念和弱肉强食的逻辑内化于心，人对同类的同情心将会全部消失：

‘只要死的那个不是‘我’，他人无所谓。’

夜夕雾则不然，她虽然弱小，却对人类充满热爱，会为了蔚雨霁挺身而出，无论前世今生，纯粹乐观天真的女孩也很少见。

他妹妹始终都是，可爱的弱者。

尹皓鸠目光转向幕辰砂，所谓艺术家都是自私，经常选择冷眼旁观。

一个人若想与比自己强大的人做朋友，是困难的事，精神强度不相当，弱势一方会有困惑，无论前世今生夜夕雾都无法进入幕辰砂世界的通道，感情自然也越来越寡淡。

蔚雨霁失望于幕辰砂的冷眼旁观，才没有把幕辰砂当做林雪见看待，尹皓鸠想，林雪见与幕辰砂差距可以缩小，她心里有些顾虑，一直无法解开……

尹皓鸠安静地盯着幕辰砂，他缓缓吐一段法文：

“ L'Ecirctre et le Néant。

辰砂，你来翻译一下？”

幕辰砂看了一眼尹皓鸠，对于这位竹马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她行以为常，她说出字面意思。

“存在与虚无。

不选择，即是，一种选择。”

什么意思？她疑惑。

尹皓鸠该如何理解“存在主义？

存在主义，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提倡的一种哲学思潮。

“哲学家萨特认为，人注定要在没有规则可循的荒诞世界做出‘选择’。

定义自己。

即使，他不做出任何选择，也会产生‘后果’，这种‘后果’任然是一种‘选择’。”

幕辰砂来了一些兴趣：

“萨特什么时候知道，做出‘选择’，是正确？或者，错误？”

尹皓鸠十分真诚眼神，暗示般回答：

“对于哲学来说，‘选择’，没有，‘对错’。”

前世，夜夕雾是尹皓鸠的妹妹，他们都帮过她，最后结果‘妹妹间接把哥哥害死了。’

因为这个必然‘结果’，今生幕辰砂选择冷眼旁观。

“千万历史河流之中，‘陛下’真活过‘万岁’？‘公主’活到‘千岁’？

辰砂，我们是人，人有一天，会死。”

尹皓鸠神色坦然，大略是闲散的心情，他已经克服对死亡恐惧。

“试想，重来一次，人还是会死。

【结果】并不是我们衡量此生活的是否有意义的标准。”

“？！”幕辰砂心里很惊讶，竹马为什么会提到生死话题，难道傻了？内心疲惫的人，才会提起生死。

“中标市民公园建筑方案，我真的很高兴，此生，我们正真做了一回有意义的事。

建筑不会死的，得以永生。”

尹皓鸠心里装的仍是一半现实一半理想，注定人生激荡勇敢之人。

一时语塞，真让幕辰砂感到意外。

前世认为人只会记住结果，唯利是图一向讲究回报成本的夜子墨还有这样的一面，尹皓鸠大约是从夜子墨‘奸商’虚伪躯壳里脱离了出来。

那么，她呢？

视线望着观光电梯外白色小花，白色香花代表夏天的开始，白色是林雪见的颜色，不甘愿被折离枝端失去灵魂，不能做坚韧的行尸走肉。

‘前世’如同一个女人不可被捉摸的个性，无法调和的缱绻决绝。

从林雪见身上，今生的幕辰砂，她究竟能升华出什么样的存在……

“啪！”

幕辰砂忽然打了一个响指，【Snow（雪），解除时间停止。】

时间重新运转，夜夕雾输了。

林歌得色指责夜夕雾，林歌睁着眼睛用尖锐指甲戳中夜夕雾肩膀：

“夜夕雾，只会虚张声势，你和你父亲一样无能。

财务经济大臣夜景光，榨取国民税收再通过投资生财，他玩得是一场纸牌屋！”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幕辰砂一掌握住林歌尖锐指尖，她打落她的手。

“林歌，这个世界本是一场纸牌屋。”

一直在角落冷然的幕辰砂缓缓抬起头，她最讨厌别人无端羞辱最尊敬的师父夜景光。

幕辰砂试图通过这场游戏接近其本质，她今天要重新捡起林雪见当年第一基本规则：

生而为人，遇事不逃避，沉着应对；

因为，学院就是社会。

蔚雨霁眼光突然疼痛，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宛如前世的镜像一般，一旦夜夕雾遇到危机，率先会挺身而出帮助她的人……

幕辰砂拿起那颗杜冷丁（麻醉止痛剂），喉咙微动，她吃了下去！

一旦有人出手帮助夜夕雾，来自欺凌者林歌的‘恶意’就会转加到下一个受害者身上，现在聪明人只会袖手旁观，她只能自救，幕辰砂必须采取行动。

幕辰砂一字一句说道：

“刚才……

我吃了药？

还是。

没吃药？

机会也是，二分之一。

林歌，赌吗？”

“什么？！”林歌一脸诧异。

身为社会劳动福利大臣的女儿，林歌自尊心强又喜欢玩弄人性。

然而，林歌确信对上位等级幕辰砂来说，她没优势。

幕辰砂对着林歌微笑，她眼底总是一种很迷人的慵懒淡漠感，不达眼底却盈盈笑意。

“林歌猜对了，夜夕雾就出电梯（被同学霸凌的人选）；

如果，林歌猜错了。

你就……”

“退学。”幕辰砂无声在林歌耳边悄悄低语。

“吃了？

没吃？

你吃了对吧！”

林歌恶狠狠威胁般推了一下幕辰砂的肩膀：

“幕辰砂，你吃下去了！！！”

“是么……”

幕辰砂缓缓摊开手掌，那一粒白色药丸赫然在她手心。

“世间万物都是正反两面：

如用这白色药丸，能用于制作‘毒品’，也会以吗啡的姿态作用医疗变成‘麻醉止痛剂’。

换而言之，‘良药’或者‘毒药’，只是看拿在‘谁’手中而已；

如孟德斯鸠所言‘人类历史命运归根结底，要以个别政治家的意志为转移。’政治家的意志，决定是‘毒品’或者‘麻醉止痛剂’。

以社会劳动福利大臣女儿浅薄的目光，林歌你很难明白我师父所看透的本质‘世界是一场纸牌屋，庄家才会赢到最后，那无辜的人民要怎么办？

唯有积攒全部人民的力量上交税收投资生财，再建造免费公共市民公园，归还人民。’

好了，课上到这里，既然你输了了，我们约定好的，你……”

林歌有些紧张的拽着裙摆，生怕幕辰砂把【退学】两个字当众说出来，电梯里摄影机全程直播全校眼睛都盯着，她该怎么向父亲交待？

尹皓鸠尖锐冷酷注视下，他对着宋安与黎杰伸出手指：

他比了一个“3”手指，忽然，又收回，变成“2”。

三人里面，死一个！

宋安与黎杰面面相视，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他们两个犹犹豫豫，两个人几乎要把林歌推出电梯！

林歌感受到被同伴的背叛，她面如死灰。

社会劳动福利大臣与公安部、司法部之间微妙联盟关系，在瞬间出现裂缝……

幕辰砂若有所思扫了一样摄像镜头，悄悄对Snow（雪）传达指令。

【Snow（雪）立刻模拟广播。】

下一秒，电梯里传来一条学院内广播：

幕辰砂同学，关于你之前中标市民公园建筑企划方案，具体事项需要跟进，请立刻到校长办公室一趟……

请：

幕辰砂同学立刻到校长办公室一趟。

打一棒子，给一颗枣……

林歌一脸沉思，广播是幕辰砂给足林歌脸面，也是公主殿下对她无声的警告：

收敛一点。

在电梯里那群人无声静默里，摄影机全程直播全校学生懵逼眼神里，幕辰砂从容退出电梯，化解一场无声暗战：

“校长找我，你们都先下去吧。

至于林歌。

她打赌输了，按照约定，游戏到此结束。

林歌不再享有【特权】（无法霸凌同学）。”

走出电梯，会被成为群体排挤的对象？

蔚雨霁有一点恍然，他上辈子喜欢过一个女孩，为人心思慎密，手段了得……她形象再次与他记忆重合。

那一瞬间，蔚雨霁忽然想问自己，他上辈子喜欢的究竟是林雪见？还是，他一直在通过林雪见的力量，来摒弃曾经懦弱边缘人士的自己？

蔚雨霁在试图拉住幕辰砂的手，幕辰砂低头看了一眼电梯分界线，她一脸坦然推开他的手，跨越脚下分界线，走出电梯。

他可以留在电梯里，或者，陪她一起走出来。

他会怎么选？

蔚雨霁回头看了一眼夜夕雾，夜夕雾和林雪见最大不同，林雪见很强，她比她强的多；

林雪见遇到任何挫折伤害都可以马上站起来，自己解决问题，夜夕雾不能，夜夕雾让蔚雨霁看到前世懦弱的自己，他留在另一个同盟身边。

男人很奇怪，总觉得强的那个可以经受打击，所以决定留在弱者身边……

电梯门缓缓合上，仿佛一道难以逾越的横沟一般，断绝一切前尘往事。

幕辰砂喃喃道：

“明知会散落，仍不惧盛开。”

诗句极简洁，表达失去爱人时，虽痛却不悔的复杂心情。

她前世是南方人，江南女子似乎总不想去冒险、去远游，恋人亦然，有就行了，只要他不背叛、不离开，日子总归是能过下去……

只是，现实旅途出现分叉口，过去无可挽回，双方的观念也出现分歧……

Snow（雪）在幕辰砂耳边机械说道：

前世，蔚雨霁十分欣赏林雪见的强势，他其实是在反感自己宅男的懦弱，懦弱的他会被外人瞧不起，与林雪见相处那段时光是蔚雨霁成长最迅速的时候。

一旦他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不需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