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瞧,屋外矮墙上摆了二十多盆精巧别致的花,一位扎起头发的姑娘正持葫芦瓢洒水。
“来客人了?”姑娘放下瓢,手在毛巾上擦拭几下,笑脸盈盈地迎上前来。
“怎么是你?好巧。”许巧星微愕。浇花女孩正是先前在夜市赠花的姑娘,而对方脸上也闪过明显诧异。
“原来是你。”女孩侧身打开栅栏,又捂嘴一笑,“你我有缘,是来我家看花草的吗?”
许巧星也露出一抹微笑:“叫我乔幸就好。”她指着佳泽,“是他要买花。”
卖花女道:“快快请进。我家花很多呢,随便看。你们是要‘岁寒三友’还是‘玉堂富贵图’?这是卖的最好的两种。”她扭头,对着屋内一喊,“阿婆——来客人啦!我带客人看花就好。”
里屋传来声音,粗糙沙哑,几乎是撕裂着嗓子:“咳,咳……月薇你好……好好招待……”许巧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听明话中之意。
“阿婆!你嗓子不好就少说话!”月薇拧眉,回过头对二人解释道,“阿婆这几日病了,不便出门见客,望多见谅。”
许巧星问:“看过大夫了吗?”
“去找附近的林叔看过了,开了药。这是老毛病,根治不了,他喊阿婆少出门,服个半月即好。可这次快十日,一直不见效。我想,若这药不太顶用的话,我得再麻烦他一回。”月薇略带歉意,“怎么谈这个了?走,我来带你们挑花。咱们在城内也有铺子,平时只有拿花的伙计会跑此地来。我告诉你们在哪儿,下次就不必跑这么远了。”
“望你阿婆安康。”许巧星笑了一下,“你那晚送我花,承你吉言,我顺利赚到钱了。”
“谢谢姐姐夸奖,是姐姐你自己顺风顺水,事事如意。花沾沾光罢了。”她说完吉祥话,又问,“你们是要买什么?蕙兰、月月红还是荀香草?咱们家的花养得极好,逢节要去好几户人家送花呢。这不,我方才就在拾掇。”
佳泽答:“买来送我娘,要寓意佳,养来对身子好的。好比……菊花这种的。”
“长寿菊?”月薇思忖片刻,“可惜了,这些天不会开花,怕是要再养几个月。”
“我娘生辰在近日。”
许巧星倏忽想起那晚相遇,问出疑惑:“你那天赠我的不愁花,我听旁人道,它亦不在花期。可是我看山上花海灿烂,是怎么回事?”
月薇没想到她竟知这个,顿了顿,旋即放柔了声:“是的。只不过,那花不是我跟阿婆养出来的,是林叔养好的。”她娓娓而谈,她跟阿婆只能在屋内养出跨季花,精心养出花苞后,亦不可拿到外头受风刮雨淋、烈日暴晒。须待骨朵全绽放了才可端出屋。即便如此,花期短得惊人,更不好护养,多半是裁剪下来再贩卖的。
佳泽来了兴趣,问:“你口中的林叔是那位?也在帝休林这边吗?”
“不,不在。帝休林只在山脚这片,而他住在山深处,平时简出深居,很难见到一面。虽帝休林是他用法子催花开结果,可林叔不卖花,他也不爱种花,多钻研医术古籍。”
佳泽想见林叔。
“他不喜旁人打搅,却总有人慕名而来。林叔心善,上次我想请他帮忙看一下奶奶,他虽不悦,但仍替奶奶看了病,只收了一点药钱。”
佳泽低声喃喃:“既然这位林叔这般厉害,我怎么没听过这人的名号?”
许巧星听见了,猜到他心中之想,问:“你要请他去给你娘看病?”
“若他有真本事,我肯定要想办法结识一下。可你也听见了,他连老太太的嗓子都根治不了。”佳泽咂舌。
“跨季花难养,没养过花的人难以使它开花。你们要不再看看旁的?”月薇率先走在前,没注意到后头动静,“花后正是此时节,珠光宝气。亦或者植楮焰花?虽然没别花风姿绰约,但胜在颜色好,艳丽喜人,搁在床边可佑安稳无梦。”
佳泽又问她:“你放在外边的是什么?”
“那些?种类多了,客人要是喜欢,就过去看看。”
“好。”
月薇领着佳泽,给他介绍那一排花:“这盆金边富贵芍药开得早,它还养血补气。啊,客人看的这一盆是……”
佳泽转了一圈,不甚满意,月薇正准备带他进内屋看其余的花。
“你们曾经的那片花田,怎没花了?”
月薇有些难为情,垂下眼睛:“是我家的。不过阿婆病了后,我一个人照料不过来,便渐渐荒废了。再后来,这块地上再也开不出花了。”
佳泽想进里屋看花。
许巧星却有些心不在焉,便在外头透气,独自立在院中赏景。
天碧云高,头顶枝繁叶茂,挡去晃眼灼热。金花满树梢,风吹而晃,摇摇欲坠。而眼下庭院里奇花异草,芬芳馥郁,极为养眼的清幽光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别的不说,水碧山青的自然风光是她曾经很难领略到的。
许巧星正弯腰赏花,另两人不多时就出了屋子。听佳泽口气,似是看中了。他拉许巧星看过,许巧星亦觉此花似云似锦,开得玉立动人。佳泽当即订下,因囊中羞涩,仅付了部分钱。
他要月薇在生辰前一日送去盆欲开的花苞,到时再付清,月薇自然满口答应。
月薇笑眯眯地拿纸记下住址,又返身剪了两朵新花相送。
“这下你也了一桩事。”许巧星闲谈。
“谢你陪我来。”佳泽心花怒放,“你不是说要给你家里人找工作吗?离黄昏尚早,我这就和你同去衙门。”
交谈之间,金花树下,黄土路那头遥遥来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