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无光的屋内,窗户已被木板牢牢钉死,半点光也透不进来,使人难以辨明昼夜。
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子倒在地上,脸部朝下,姿势变扭,仔细一瞧就可以发现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
有人凝视他良久,看倒地的男子死了一般,皱眉问:“你们是怎么把这棘手玩意抓回来的?还有,我搞不懂你们为何非要那日去山里?嫌命长?”
他身后有两人。
“新提拔上来的那位坛主……”回答的人端着摇晃的烛火,凶恶咒骂道,“就是一笑面虎,表面笑脸殷勤,背地里给我们偷偷使绊子,踩着我们往上爬,劫走了不少好生意。弟兄们这么多人,每张口都要吃饭,实在是万不得已,要不然绝对不肯那时去北山冒险的。”
说罢,他狠狠踹了一脚身旁人的腘窝,使那人踉跄跪下,张口怒斥道:“你哪来的胆子跟着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去抓学生的?闹得沸沸扬扬!我知道你资历浅,有人会不听你命令,总是擅自行事。可你不许怕!你可是少坛主,拿出威严来,好好管一管手底下的人!”
那人被这股力踹得几乎趴在地上,不敢吭声,自顾低头谢罪:“我办事不利,该打!”
“要是坏了事,打死你都不为过!”
“行了。”最开始说话的人冷淡地注视眼前一幕,看了一会儿,觉得颇没意思,“坛主若真要打死他,我现在就去替你拿刀。否则别在我跟前作戏。假。”
“是,是。我会好好管教的。”坛主尴尬一笑,不愧是锅里打滚的老油条,下个瞬息脸上皱纹里又堆满讨好,“我们原想把这两个人丢回去,但现在山上处处皆有眼线,恐怕这方法行不通。您可要救救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大家的生意着想。”
“你们先前本就差点被查到,断了一条胳膊,风声正紧。这次又闹得这般满城风雨。这买卖,就算你们有心,但有这能耐把它接稳吗?”
“有,有。一定会替您办好。待这场风波过去,定会安排全部人手,给您将一切准备妥善。”那张泛着油光的脸在晃动烛火的照映下丑陋极了。
他厌恶地转过视线,闭上眼,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我想想。”
“多谢诺大人,我们日后做牛做马……”终于得到了这句话,说明此人与他们仍在一条船上。坛主放松下来,点头哈腰说着奉承话,拉长语调。
“闭嘴吧。”诺大人嗤之以鼻,厌烦地打断,“领我出去,惹祸的人全带上来了吗?”
“是,那三个蠢货早就被押在外头,只等您发落了。”
“我不管。你的人,自己看着办。”
诺大人迈步走向门,坛主见状,忙不迭冲过去替他开门。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两人还没受伤吧?若是事后被人发现了什么刀剑砍出的伤口,我也救不了你们。”
“就抓来的那日,他们很不老实,所以动了一下手。后面没敢再碰了。还请您放心,没有动刀舞剑。本想就地解决,但怕被学府的人发现端倪,规矩我们懂,痕迹处理干净了才带回来的。”
听到此话,诺大人的眉心一跳,脸色愈发难看,但没再多言。
待那两人离开后,一直跪在地上的少坛主才敢起身,刚才被狠踹了一脚,估摸着膝盖已青紫了,险些没站稳。他扭过头,对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考生啐了一口唾沫,骂着狠毒脏话,仍不解恨,又踹了好几脚,转身出去了。
他关门落栓,随即出现拉扯锁链的声响,门已被彻底锁牢。
躺在地上的青年,忽然艰难地侧过脸。他的颧骨肿起,那日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他闭眼,把耳朵贴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鹤然正是失踪的考生之一,交上画卷后一身轻松下山,等候的朋友站在不远处喜笑颜开,二人胸有成竹,自认前途光明,下山路上听见林中一道怪声,赶去一看,怎料是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抓着一挣扎的奇形怪状的野物,还不等他们说话,脖子上便挨了一下,彻底晕死过去。
这两日被灌了蒙汗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意识迷糊之际,他心知如此情形之下性命难保,再被灌药时,待人离开,横下心咬舌,多少呕出了些,又反复念咒。
绑走他们的人疏忽大意,见这两日的俘虏像任人摆布的尸体,戒心渐渐松懈,甚至没发现他是醒着的。
可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逃跑。
这些人……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外面传来隐约的辩解求饶声。
“小的我本想把人打晕了就喂药,可是……可是,这家伙说他们穿得好,随身之物定可拿去换钱,就让我们去掏……大人!一时糊涂啊!现在人也被抓回来,就让我将功补罪吧!”
“放你的屁!抢钱时你冲在最前面,恨不得把骨头拆开来卖,如今又把屎盆子推我头上!”
“这事就该赖你,若不是你当时听见有人要过来,手抖把药给洒了,哪有这么多麻烦?有眼的人谁不知道平日里你惯会挑唆是非?大人您别被蒙蔽了!”
“大人明鉴啊!当时我挨别人撞了一下,才掉的药,当真无辜。那个,这挨千刀的王八蛋日日去赌,赌得家破人亡,最贪财的是他啊!”
这两人即使被绑着,为活命,不管不顾地推卸责任给旁人,相互揭起老底,差点扭打成一团,恨不能啖其肉。
不过,谁也不敢攀扯到少坛主,那才是真不想活了。
一旁的人本在看戏,但瞥见上面的人脸色不对,忙不迭拽开他们,一人甩了一巴掌。他们脸上赫然肿起红痕。
转身,见仍有一人,顿了顿,一视同仁地赏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