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棠很忙。
钟见琛不知道她在忙个什么。那间白色的房门一到深夜就紧掩着不让人接近,有时还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很想知道顾星棠到底在捣弄些什么,好几次想要一探究竟都恰好被她拦了下来。
“等等啊钟顾问……过几天再拿给你看嘛,好不好?”顾星棠如是说。
于是钟见琛真的等了一天又一天。房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的好奇心也一天比一天旺盛。一开始的嘎吱响变成了咚咚的敲打声,声音称得上震耳欲聋,大到躺在床上蒙上被子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一月六日,清晨六点三十四分。
难得的休息日。习惯早起的钟见琛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走进卫生间,却和迎面走来的顾星棠撞了个满怀。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钟见琛被撞得眼前一黑,脑子里仿佛有三个顾星棠在闹。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粘到了鼻子上。钟见琛用指尖摸了摸,是白灰色的。
“对不起钟顾问!你没事吧?”
冒冒失失的顾星棠衣服几乎脏成了叫花子,不过好在衣服的最上层还套了件不怎么合身的围裙。钟见琛进去时她正在洗手,这么一撞直接把手上的水珠全都甩落了胸前。
围裙上站满了大大小小红色的渍点,在头顶灯光的反射下显得还没完全干透。飞落的水珠溅到一个个红点上,流下一道道由深到浅的红色液痕。
裤子和袖子也没能幸免,淡粉色和鹅黄色的棉面上沾满了灰白色的粉末,看上去脏兮兮的。
钟见琛皱了皱眉,伸出手抹掉了她发梢处沾上的粉末:“…顾警官…你在干嘛?”
“东西撒了我来洗洗。”顾星棠下意识将双手藏到背后。
“是吗?”钟见琛富有穿透力的目光让她脊背一凉。“家里有什么东西能弄成这样?”
“哎呀……”顾星棠求饶似地眨巴眨巴眼睛。
“下次再告诉你嘛……好不好?”
钟见琛皮笑肉不笑,这种拙劣的话狗都不信。
顾星棠眼巴巴地望着她。
…………
好吧,她确实信了。
就信一秒。
…………
一月九日,下午三点十五分。
看上去很勤奋的顾星棠又双叒叕忘记了丢垃圾的事。爱干净的钟见琛默默拎起她房间里的垃圾袋,戴上口罩下楼去扔掉。
阳光正好,自然就少不了搬着木板凳聚在一堆聊天的老大娘。
钟见琛不认识她们,迈着步子径直向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捡垃圾的张阿姨一眼就看见了她,翘起腿后摆摆手示意自己的同伴靠近些。
“那个妹儿!你们看到没得?”
爱凑热闹的王太婆脖子伸得老长:“哪个哦?那个黑头发的啊?”
“长得还怪标志的。”黄大妈咂了咂嘴。“有没得男朋友哦?”
宋二姨摇了摇头,眉毛和嘴角一块儿挤上了天:“不晓得哦,我看她好像和小顾住一起的。”
“啷个跟小顾住一起喃?啥子关系哦。”
“是不是同事嘞?干啥子工作的?”
“不晓得,看上去有点吓人。”
“哎哟,啥子吓人嘛。我看人家妹儿长得多乖的!”
“哦哟,你想让别个当你儿媳妇啊?”
“屁哦!”
“哎呀!”张阿姨翻了个白眼。“你们看看你们在说个啥子!”
其他三个大妈面面相觑,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说那个妹儿长得漂亮!”
“长得有点高!”
“头发长得好!”
张阿姨没好气的甩甩手:“去去去,我说人家掉东西了!”
她手一指,三人几乎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在钟见琛的身上。
鼓鼓涨涨的黑色的垃圾袋破了个洞,还不小。
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灰白色的粉末和小块石头一样的硬物撒了满地。她走到哪里就掉到哪里,拖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做清洁的才不好整!她叫啥名儿,我去给她说。”
“好像姓钟!”黄大妈眉毛一挑。“上次听小顾说过。”
王太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咿哟,记得那么清楚哦!”
“让让!我去给人家说。”
不知情的钟见琛还在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边。
一只粗糙的老手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过身,一张慈祥的脸正望着她。
“钟姑凉。”走到跟前张阿姨说出锦宫市版本的标准普通话。“李嘞垃圾掉啦!”
“……”钟见琛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足足愣了好几秒。“谢谢您。”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翠绿色的眸子足足盯着她看了好几秒。
张阿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扣了会儿手后又挠了挠脑袋,最后干笑一声:“哈哈,没似那我先走了哈!”
钟见琛眨巴眨巴眼睛,微微点了点头:“您慢走。”
其实她也会说本地话,钟见琛心想。
不过这都不重要。她扔掉垃圾,沿着痕迹俯下了身。
灰白色的粉末,混有些鲜红色的液痕。
她又蹲下去仔细闻了闻,没有气味。
旁边路过的小男孩拽住妈妈的衣角好奇地看着她:“妈妈,那边的姐姐在干什么啊?”
“嗯… ”年轻的妇女匪夷所思:“……小孩少管大人的事。”
钟见琛大脑飞速运转中。
顾星棠这几天遮遮掩掩的,奇怪的很。
钟见琛:“!”
懂了。
顾星棠杀人分尸,把尸体残忍地分成几截后将骨头砸成了粉末状。
那天早上就是活生生的分尸现场,身上红色的液体是血,灰白色粉末是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