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逸有些局促地坐在五十五身边,二十七坐在他的对面,和五十五大聊特聊最近的操练和任务。闻人逸搓了搓手,暗自紧张,今日他去找九十五时,两人又只是硬邦邦的聊了两句,关于晚上究竟会不会出现,九十五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他看了眼二十七和五十五,好在这两人现在还未觉得不耐。
“抱歉,处理些事情来晚了。”九十五推门而入,闻人逸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二十七和五十五先前已经喝了些酒,此刻正有些微醺,两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从座位上窜起来,一左一右的搂住九十五的胳膊。“哪会晚,自罚三杯就是了。”
九十五有些无奈地看向两人,但罚酒还是痛快的下了肚,期间和闻人逸对视几次,两人都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我听说,前段时间我们去清剿的那个门派,其实已经暗中投诚过陛下。”几杯酒下肚,终于到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酒后吐真言时刻,二十七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讲出了重头戏。闻人逸也终于理解了那条“休假期间禁止饮酒”的军令。
“哪次清剿?最近做了不少嘛。”五十五看起来半信半疑,二十七一口咬定,抬手狠命地拍着坐在两边的九十五和闻人逸,“我们都在的,我们三个一起那一次。十二说的,包不会出错。”
她一下子吐出了信息源,十二同十以内的领导阶层一直走的很近,这则八卦的可信度也跟着直线上升。听她这么一讲,闻人逸一下子酒都醒了八分,突然忆起了那天倒在自己脚边的人,临死前一直念叨着“说好了”,难道是想说,明明和陛下说好了,却为何依旧被灭门?闻人逸只觉得脑中一下子一片空白,争论不休的二十七和五十五,笑看着两人的九十五,眼前的画面被蒙上一层纱似的有些模糊,闻人逸只觉得心底发毛,倘若那个门派真的已经选择投诚,那么陛下又为何要下令赶尽杀绝?难道门派中人就不算是君主的子民?眼前这几人呢?倘若手上沾满无辜者的血液,他们也依旧无动于衷吗?
二十七和五十五各执一词,就算是已经拉上了九十五这个亲历者作证,后者依旧恶劣的质疑二十七情报的真实性。二十七气不过,却也拿不出更多证据,只能闷声灌酒,又拉上五十五,两人推杯换盏,气氛依旧热烈。九十五早已察觉闻人逸异样的神色,却不知这从何而起,也不想自己过多干涉,于是只能举杯,催促着闻人逸,五十五珍藏的好酒,可不能让他自己都喝回去了。
酒过三巡,二十七和五十五似乎都有些醉了,胳膊撑着脸颊搭在桌边昏昏欲睡。“五十五号称自己千杯不醉,名不副实嘛。”九十五起身收拾着桌面上的狼藉,还不忘调侃一句五十五,闻人逸闻声抬头,见对方脸色如常,也不知是因为他来得晚还是酒量好。闻人逸自己却是情绪越喝越消沉,似乎也是因为这个而没什么醉意,他看向九十五,他此刻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再次坐下,沉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想来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沟通的时机。闻人逸坐直身子,迎上九十五的目光,“关于二十七说的八卦,你有什么想法?”
“我相信。”对方没有过多的犹豫,回答道,“十二最常为首领做些跑腿的事,首领在同陛下谋划中的事他都能参与一二,有时了解的甚至多于五,六,八,既然二十七的消息来源是十二,那想必他也了解哪些门派已经投诚了朝廷。”
“我听到了...”闻人逸深吸一口气,还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我听到了,那个人死前嘴里一直说着‘说好了’。”九十五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震惊,紧接着表情变得犹豫,最终只是淡淡的开口道:“看来陛下有自己的打算。”
闻人逸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和失望。九十五只是回望着他,他一下子明白了闻人逸此刻的想法以及他情绪低落的原因,但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这些情绪恰恰是最不必要的。他想要说些什么宽慰闻人逸,却又忆起了小福在自己眼前惨死,那孩子心地善良,可不就像如今的闻人逸,如果自己一次次的开解了他,一次次让他相信,保住了心中的火苗,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给了敌方可乘之机,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说你秉性善良,见不得互相残杀,又有什么用呢?最终要提起刀,扫除一切威胁自己性命的人。
他在两人良久的沉默中长叹了一口气,“察卫营只为执行旨意而存在,你只明白这点就好。”
“我原以为你不喜争端是不想对自己人刀剑相向,原来只不过是害怕技不如人被人耻笑。”失望之下,闻人逸带着尖刺的话语毫无遮拦的出口,他紧盯着九十五的表情,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丝气愤,两人要么就动手解决,或者是大吵一架。但对方只是神色如常地耸了耸肩,“随你怎么说,那我也劝你早点放下你莫名其妙的公平正义,你已经迈进了泥潭,还要什么一尘不染,清白高尚。”
九十五摔门离去,闻人逸怒其不争,抱臂坐着生起闷气。五十五和二十七被这声音猛然惊醒,两人弹射起身,一脸警戒的扫视着房间之内。
“是风吹动门板而已,”闻人逸咬紧牙关强装镇定的解释道:“九十五说他不胜酒力,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