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损耗巨大,京都调来的赈灾银远不足够,不知榕奚县能撑几时,然问后方知榕奚县的境况更为严峻。
秋卓生早已将私库都取用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若非城中富户,自发捐粮捐药,实难维系。
崔令仪皱眉,“赈灾款呢?”
秋卓生再鞠躬告罪,“下官不曾收到……”
姚江明解释,“此事是我之责,此前梁大人说榕奚县城门紧闭,秋大人罔顾上官指令,呃……本官便先紧着西陵等县拨款拨粮……”
姚江明渐渐失了声音,方才意识到算了一笔糊涂账。
“立刻传令霁川府,遣人调银,顺便查一查梁毋道……大人,您看如此可行?”
萧瑾宸下意识吩咐姚江明办事,说到一半才忆起他此时身份不妥,急忙补救。
“可,可。”
事情商量完,秋卓生正欲安排宴席,款待姚江明一行。
小厮来报,门口富户下帖子,请恩公到酒楼一叙。他们还不知姚江明乃朝廷派遣的钦差哩,满心都是灾厄即将平息的欢喜。
柳玉瓷凑到萧瑾宸身侧,“殿下,不若应允,前去探探虚实?”
他们想从百姓入手,查探真相,哪知刚走出门口,丫丫便在人群中见到了一熟面孔。
那人见萧瑾宸等人出来,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人群中。
倘如换了旁人,定然吃不准,可惜她碰上了丫丫。
纵使仅一面之缘,丫丫亦十分确定,“瓷哥儿,那人是梁大人身边的随从!他眼下有痣,唇线平直,颈侧白斑,我肯定没认错!”
柳玉瓷怔了怔,梁毋道分明说他的人进不来,可丫丫却在这见到了他的随从……此人有问题!
柳玉瓷拉过林北哥,让丫丫描述那人特征,请林北哥赶紧去追人,若追不上,便到城外草棚仔细探查一番。
林北颔首,趁人不注意溜走。
夜里,萧瑾宸等与富户百姓喝酒谈天,其乐融融之际,有差役慌慌张张来报。
“大人,秋大人!不好了,城门,城门口被人团团包围啦!”
秋卓生登时起身,打翻了酒盏,“什么?!”
秋卓生、姚江明火速前往城墙处,萧瑾宸、柳玉瓷几人落后一步,安置好百姓,吩咐他们赶紧躲回家中。
在赶去城墙的半道上,遇一群蒙面人劫杀。
“殿、小少爷!”
小巴抖着手脚挡在萧瑾宸面前,“大、大胆!你们,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我家少爷?”
无人理他。
蒙面人二话不说,见人就砍,已有无辜百姓涉险,柳玉瓷无弓箭在手,只能和丫丫一起围住萧瑾宸,并让百姓快逃。
这时,萧子等人与蒙面人缠斗,护卫不及,有黑衣人找准空隙,直冲萧瑾宸而来,小巴吓得哇哇乱叫。
崔令仪瞥了眼小巴,抽出腰间软剑,提剑挑掉那人手筋,出手干脆利落。
绥元帝为哥儿寻的这位伴读,一路不显山不露水,竟是文武双全之才。
这伙蒙面人,不知何时潜藏在榕奚县内,侍卫们杀完一批又有一批,柳玉瓷粗略一算,兴许有近百人之众。
萧子等人,虽身手不凡,以一当十,却要尽力避免波及无辜百姓,难免束手束脚,不似蒙面人随意砍杀利索,是以难速战速决。
柳玉瓷见百姓被牵连,于心不忍,吩咐丫丫守好萧瑾宸,一把夺过死于崔令仪剑下的黑衣人的长剑,加入混战,胡乱砍杀,欲救身侧女子。
他随二毛学过三招两式,只得皮毛,不通精髓,到底无用,很快便落了下风,尽是破绽。
“铮……”
背后长刀随风至,击落他手中剑……
*
“哇呜!”
京都吴家,小鱼儿睡在吴煦身旁,大概做了噩梦惊醒,其后便大哭不止,哭声震天。
“哇……爹、阿爹……呜呜……”
吴煦今夜睡得亦不甚踏实,听小鱼儿第一声啼哭,便已睁眼,抱过孩子安慰。
“哦哦,小鱼儿不哭,不哭。鱼儿想爹爹了是不?阿父也很想爹爹。前儿收到爹爹的信了,爹爹也很想小鱼儿,待办完差,很快就能回家啦……”
“哇……哇……”
无论吴煦怎生安慰,小鱼儿就是哭,哭得小脸通红,都快喘不上气了还哭。
奶娘、福姐儿都被吵醒,披着衣裳来敲门。
“东家老爷,小鱼儿肿么啦?”
“东家,小鱼儿是不是饿了?奴婢领他去吃点点心?”
吴煦穿好外衣开门,“无碍,应当做噩梦吓着了,我抱他在院子里转转,你们且去休息罢。”
吴煦抱着小鱼儿坐在莲池旁哄他。
池中,莲叶层层叠叠,碧绿如盖,粉白荷花矗立水中,不蔓不枝。那几尾红鲤鱼藏在莲下游弋,怡然自得。
“小鱼儿,快瞧,鲤鱼在哪,我们找找看?有几尾来着,阿父忘了,小鱼儿帮阿父数数可好?”
小鱼儿挂着泪,探头去寻鲤鱼。
吴煦轻声数着,“一尾、两尾、三尾……”
其声戛然而止,盖因远处一尾红鲤鱼,翻着白肚躺在莲叶间,随水波轻晃。
吴煦倏尔转身,让小鱼儿避开那处,继续哄孩子。
细听之下,声音竟微微发颤,说不上来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