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从安府离开后并未着急回到九分阁。
她随后便去了一趟城西的一家古玩店,那里的老板是个盗墓贼。
后半夜的月被乌云遮住,万里无星,与闽南的真是一点儿也不一样,意欢潜进了那人的卧房。
意欢没说话,她点亮桌上的烛台,站在床边,静静看床上的人幽幽转醒,继而换上一张精彩变换的惊恐的脸。
床上之人想要高声喊人,张嘴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只能发出低沉的嘶哑声,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烛火摇曳,他看不见床边之人的眼神,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卧房内的寒冽的杀意,有一半是他的,有一半来自这位不速之客。
藏在被褥之下的右手,摩挲着挪到了枕头下,他果断地按下了一个按钮,可预想的冷箭并没有射出。
意欢笑了笑,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别白费力气了,你这儿的机关我都拆了。”话音未落,哐当几声沉闷又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几块千奇百怪的铜质零部件散落在桌上。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盗贼。”方老板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了桌上的东西,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他心里有些发毛,操着一口难听的嗓音颤抖道。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双腿抽筋,下不了床,只能以一副几位难看的姿势俯在床沿。
“方老板,你一个盗墓发家之人还好意思说别人是贼,”意欢逐渐收起笑意,冷冽道,“你那些机关确实精巧极了,可惜,盗墓贼的本事又如何比得上守墓之人,这些机关在我手里不过是废铜烂铁一堆。”
“守墓人?”抽筋刺痛之感逐渐消散,他想要下床,却因腿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意欢面前,“好汉饶命,我现在改邪归正,已经不干那行了,你吩咐一声,我立马把原先墓里头的宝贝还回去,求您留我一条性命!”
“那些啊?”意欢故作恍然大悟,突然俯下身子凑近跪在地上的他,笑,“我可不在乎。”匕首抵在他的心窝口,刃尖刺穿了他身上的第一层衣料。
方老板一头冷汗,却不知怎么得罪了她,拂袖想要去擦额上的汗。
“咻”一声,飞刃将他右侧的衣袖钉入了床沿的雕花板上,正好落在了喜鹊的鸟喙上,他机械地转过头,见右手还好端端地挂着,才勉强舒了一口气。
卧房内暂时陷入一阵死寂。
意欢直回身子,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笑出声:“方老板,我给你三次问我的机会,你猜猜我为什么来,猜错了,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张嘴了,好好考虑考虑。”
“你不是为了我那些宝贝来的?”半晌,他颤抖着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方老板,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聪明,我都说了,我不在乎那些东西。”摇头片刻,意欢十分失望,用袖口不断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在他眼前划拉,“恭喜,第一个问题被你浪费掉了。”
牙关咬紧,右手攥紧又松开,纠结中,方老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七杀门的人?”等待的间隙,他额上的冷汗止不住地流,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无比。
提眉好笑,这方老板总算不是太笨,意欢将匕首收回鞘中,慢慢起身,蹲在他眼前,一字一字道:“这倒是个好问题,可惜了,我不是。”
就在她这句话刚说出口,跪在地上的方老板明显松了一口气,身子也不似刚才那么紧绷。
意欢自然瞧见了他这副模样,心里冷笑着,现下这般处境,是不是七杀门的人到底有什么所谓呢,也不知他待会儿还能不能再舒口气。
没什么心情再与他周旋,既然能说得出七杀门,就证明她确实没找错人,而他也确实因为某些事儿害怕被七杀门清算。
站起身来,意欢居高俯视他,冷冷道:“最后一个机会,方老板你可把握住了。”
窗户大开,夜风刮过,从一个门进来又从另一个门出去,乌云逸散,斑斑点点的月光穿透进来。
不用再靠着微弱的烛光,意欢的眼总算能看得清,有恨有愤有忍。
“我不问了,你不如让我死个痛快!”突然有了血性,方老板激动起来,右袖撕裂,扑上前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同时,左手完好的右袖里冷不丁射出一支泛着绿光的短箭,直冲意欢的喉间。
可惜,意欢并不会给他这个反扑机会。
左脚踢中男人膝盖,她弯腰借力在空中旋了两周,那短箭穿过屏风钉入横梁,将接触到的布料木头都灼成了焦炭。
转头杀意尽漏,意欢一笑:“找死。”
飞刃这次见了血,将半死不活的男人的两肢钉入床沿,将深褐色的梅花纹染红,更加栩栩如生。
她并未着急取他性命,刚刚那三个问题的玩法只不过是探探他是否对当年之事有所愧疚,她并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扶起刚刚被踹翻的椅子,她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那是当年她找到溪儿时,放在匣子里的一封信,她师父写给他师父的。
“我的师父,顾川,你应该认得。”将信递出去,意欢平静地看着她,黑布遮盖下,唯一露出的双目看不出情绪。
看到信封上的字,方老板顿时面如死灰,脊柱陡然颓下去,但却不接过那封信,只因他根本没手可以接过。
其实这些年他总能梦见顾川夫妇的死状,那双眼十分惊愕,在扯下他覆面的布条,见到了他的脸后,一直负隅顽抗的两人就好似丧失了所有的气力一般死在了他的袖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