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歙县,意欢就越觉得不大对劲。
虽说过了初八,但城门口不该这么冷清,眼神极好的她往城门里头瞧,偶尔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脸上也都是布满愁色的乌云,相对而行,更是像互相遇着了瘟神一般,打老远就要绕道而走。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吗,心里头总有股不好的预感,歙县里怕是发生了什么大案。
可除歙县以外,周遭的城镇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到处都还是过年的热闹。除非有人封锁了消息,难不成师父送信让她赶紧来一趟歙县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真是这样的话,她再大摇大摆地进城无疑就是个活靶子,保不齐有人将她的模样记住了,将怀疑落到她头上。
这么一想,意欢取下腰间的布片遮住口鼻,就在守城士兵不注意之时,三步并两步跃上了城墙。
城内的局势比她在城外看见的更加糟糕,这都不能用冷清来形容了,简直跟死寂一般。除了紧闭大门的家家户户,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捕快,空气中石灰伴着皂角的气味十分浓烈,若不是还有点米香证实这城内还有些许活人,她当真会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信中,师父提到让她去城西程氏酒坊对面的破宅子找一个铜匣子。
因事态好似很紧急,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好在她最上乘的便是轻功,故出动的捕快没一个发现她的身影。
过新年,酒是最好卖的。可此处酒坊,半点酒香都闻不到,灯笼未挂,门口的红联都被撕下,好似是个空酒坊,看来这当真是顶顶要紧的事了。
颦眉浅思,意欢摇摇头,悄无声息地落到院中,脚下厚厚的尘土都没来得及被带起,就见黑色的皮靴慢慢挪开了破败的门板。
里头也是被蒙上了一层极厚的灰尘,好在布片掩住了口鼻,不至于她在这死寂中被呛出了声。
里头什么也没有,或者说是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无非就是一些破旧的桌椅、屏风,散开的竹帘上还结满了蜘蛛网。
连屋顶的横梁和床板都翻开了找,可她还是没有发现师父信中提到的铜匣子。
虽说师父的来信她已经烧掉了,但上头提到的地址她不会记错,这处小院中又只有这一间屋子,外头更是没有藏东西的地方,连处比小腿高的杂草也没有。
信件送的这么急,那信鸽的状态一看便是从未停歇过的,师父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跟她卖关子,可她找不到又是个什么理儿。
意欢摸不着头脑,怔愣着心急,眼前有些东西却抓住了她的眼:她是特意等到天黑了才行动的,皎洁的月光自散落的竹帘缝隙中照耀到屋内,漫天的粉尘悬浮在空气中,顺着一个方向缓慢移动。
出于刺客的直觉,她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这屋里怕是有间密室。
可往粉尘移动的方向去,这儿分明是一堵结结实实的砖墙。埋在手肘处强忍下两个喷嚏,意欢半蹲着身子,借着月光顺着墙面抬头,屋顶的几根横梁都被嵌入墙面没错,可定睛一瞧,横梁被一根圆木托起,东边这截却比西边那截少了一大半。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意欢在外头用脚丈量着屋子的长度,再进屋同样丈量,十四对十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屋子内果真是被墙砌出了一个隔间。
可现下的问题是,因着莫名的氛围,加上夜半,如今的歙县可是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怎么可能在悄无声息中砸穿这面墙。
等不到明早了,师父信中说,找到东西要立马离开歙县,一刻都不能迟疑。
仰头胡乱瞥着,她将目光定在屋顶上…
其实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意欢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能让师父谨慎到这种地步,这里头藏着的可不止一个匣子这么简单。
在彻底掀开瓦片的那一刻,她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她甚至猜想过里头可能有具尸首,却独独没有料到里面会躺着个幼儿。
说是幼儿都有些过,只因她实在太过瘦小了,右手腕间镶嵌着珍珠的银镯子随着她垂落的手臂摇摇欲坠。
呼吸一滞,意欢差点踩落屋顶的瓦片,慌不迭落入隔间,她小心翼翼怀抱起女童,试探鼻息,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暂时落地。
这个银镯子她见过的,正是前年她送给师父女儿迟到的满月礼…那么这是溪儿?!
溪儿到底在这儿躺了几日?不哭不闹沉睡的样子定是被喂了什么药吧?是师父做的还是有人绑架了她?意欢的眉头越皱越紧,心跳得愈发的快。
溪儿身侧还放着个铜匣子,应当是师父信中提到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