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穗顺着地牢昏暗的甬道向下,向下。
她的神情随着两边越发古旧的石砖越发肃穆。
那种轻慢在她身上褪去,她仿佛不是去见一个囚徒,散漫的弧光消失殆尽,若有人在此,必当会惊异于她近乎虔诚的神色。
厚重的闪烁着无比精妙的封印阵法的青石门矗立在地牢最深处,上面还刻着上古时期晦涩的文字。
颜穗没有打开石门的意思,或者说,她无法将之打开。
石门边上,最靠近那束明亮的火把的墙上,有一个很小的窗,上面也满是禁制,但仍然能看清里边。
颜穗平日里跟着刘福晦来此,便是从这个小窗子一窥里面的情形。
她神色悲悯,仿佛在为被关在门里的人感到痛心。
这里已经是地牢的最深处,没有光源,只有那一个火把孤零零立在那小窗旁,门里更是昏暗不可见。
里面的人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她,幽幽转醒。
那人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向小窗,尽管因为禁制的原因,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的。
“师傅,你瘦了。”
颜穗低低地自语道。
她知道里面的人看不见,于是几乎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贪婪地,又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俯视。
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在这个风光秀美的灵光宗的地牢最深处,囚禁着它的开宗宗主,那个风光霁月的曾经的中洲最强灵修任如林。
如今的她,锁骨和脚踝上被钉入抑制灵气的化灵钉,四条手臂一般粗的黑铁锁魂链拘禁着她。
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也没有声音,仿佛被剥去了五感,只有化灵钉处传来的连绵不绝的疼痛才能提醒她她还活着这个事实。
化灵钉是刘福晦的手笔,颜穗看见时,惊惧万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那位一表人才的师兄。
但是,后来颜穗渐渐喜欢上了任如林被化灵钉折磨得痛苦万分的惨状。
她心里那个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角落,在看到滴落在青石板上的纯净的眼泪,在听见隐忍的痛楚呻吟的那些瞬间,迸发出奇异的火焰,烧得她心慌,可是她逐渐开始无比享受这样的慌乱。
可是即便如此,即使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即使生不如死,颜穗看着任如林高傲的抬起的头颅,仍然会感到害怕,她害怕有一天任如林会挣脱这些枷锁,会报复她。
于是,她开始给任如林施以更多的化灵钉。一开始是三月一次,后来是两个月一次,这一次距离她上次来看任如林,才过去一月。
刘福晦知道她的新爱好后,只叮嘱她不要把任如林弄死了,便随她去了。
颜穗近乎痴狂地看着她在任如林身上留下的痕迹,怜爱又厌恶。
“师傅,师傅……”
她只是无意识地喊着里面人,像是想迫切得到回应,又像是幼童在撒娇。
胸口的弟子令猛然发光,是刘福晦在召众人过去。
“师傅,抱歉了,之后会很忙,我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颜穗蹙了蹙眉,放在禁制上的手落下来,而后自虐一般狠狠握紧,甩袖离开。
颜穗到宗主住处时,已然聚集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两年不曾露面的冯虎。
颜穗向来看不上天赋低下的冯虎,只轻身靠在门旁的柱子上,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围上去虚与委蛇。
刘福晦见人来齐,便关上门,捏了个法诀,隔绝了外界可能的窥探。
散场的时候,冯虎被刘福晦单独留下,剩下的人见怪不怪,只互相恭维两句,便去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陈诺又贴上颜穗,跟着她去了灵兽峰。
“这两日那批药人要处理了。”
陈诺原本是负责此事的人,但这活吃力不讨好,他便想找个由头给了颜穗去。
颜穗看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自己的事要紧,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陈诺起冲突,便叫了自己的亲传大弟子罗一笑带着灵兽峰上那些未开化的猛兽去帮陈诺。
得到了承诺,陈诺留下一句多谢,带着罗一笑潇洒离去。
四下无人后,颜穗才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来,和着一枚深绿色的丹药,是刘福晦私下给她的,也是任如林接下去要服下的,最新版本的灵药。
她看着那枚丹药出神,神色恹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罗一笑和一帮小弟子御兽来到竹心峰,这是灵光宗最边缘的一座尚未开发的山头,刘福晦宗主亲自在此设下禁制,没有宗主令牌无法进入,避免低修为的弟子在此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