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挑雪,右脸银边面具藏下雪沫,两人一前一后,间隔不过三步,身影如松,透有几分互不相让的倔气。
姒芯在他那留了三日,扶桑一早前去送信得知张家上门讨说法。
她倒好任由姨娘欺辱侄媳,
为家族考量榜上他这座靠山。
拿住见异思迁的安蕴借机得到安筠修大舅子护短,花魁柔情照料。
除开无辜挨了一拳,她怎样都不算亏。
沈鹤安把她比做一只兔子,如今看来自己更像阴沟翻船的老鼠。
沈鹤安不紧不慢缩短距离,低头拂去面具处的积雪,咬牙说道,“记住沈鹤安这三个字,就是你姒兰君往后的倚仗。”
安家丝绸产业布满各地,唯一的儿子从不经手产业,如今中了举人,只待会试便可一飞冲天,官商相护,来日若想加以遏制,只怕不好收场。
萧、安两家自带亲故,沈鹤安贸然前去劝说萧老家主只怕适得其反,萧家长女暂代家主之位,不算完全掌握实权。
姒家人丁稀薄,姒兰君接手家族三年不到,内有母家家产纠纷不断,外有安家嫁女吃绝户。
实在找不出比她更贴合的附庸。
安、萧、姒三家共为京州三大商族,各司其职不分高低,就拿玄舶司分配船只来说,各家按照订单平分船只,几家手里承接宫里的订单,各自准备好那份,剩余就是商户私人名义运向海外售卖的份额,姒家每年平白比两家少上几艘,抽收的税款两家最高。
经过沈鹤安对她的观察,姒兰君这人有些小聪明,牢里对许广几人施压,借他的手给争抢家产的姨母一个教训,顺利套出她姨母做的恶事,偏又舍不下亲情。
撺掇安蕴攀上自己,趁机摆脱“未婚妻”头衔,有心计胆子不足,做事一惯瞻前顾后。
积雪拂过落在耳侧,姒兰君一整栗颤打转全身,合拢鹤裘,双手加快揉搓,堪堪点头对他那句话表示赞同,沈鹤安这算应下玄舶司的事,遇事报上他的名号,难题也就迎刃而解。
俗话说得好,要想马儿跑,就得马儿吃得好。
暗中发笑,这个靠山倒是没选错。
许是一天太过劳累的缘故,安家和玄舶司不合,暂时不做思考,沈鹤安挡住风口,姒兰君连连打了几个哈欠,随口应付几句。
马铃越过街巷轻喧,姒兰君一喜探出身去,扶桑驾车而来。
——
彼时安筠修回到府中,直往安蕴院里而去,小翠赶忙拦住,“大公子,小姐已经歇息了。”
安蕴去沈鹤安那边的事,老爷夫人提前传了话,势必瞒住不让安筠修知道,安府上下谁要是走漏风声……
安蕴修见里屋熄灯,一片昏暗,安蕴配合小翠的说辞,翻过身装出熟睡的姿态,中怀疑也只能作罢,冷冽警告小翠一番,“好生照顾小姐,要是再让我知道她去望月楼,你也收拾包袱走人。”
安蕴不知从哪得知姒兰君和望月楼一个姑娘好上,三番两次前去打听,真不是不顾身份名节!
向来温润的安筠修,极少动怒,小翠吓的一颤,“是,小翠不敢了。”纵着安蕴去望月楼,这也是老爷的主意,小翠无奈只得吞下这个哑巴亏。
见小翠听了进去,冷冽的声线这才缓和,“明早告诉小姐来见我。”
抬手让小翠进屋,安蕴修心底敲着算盘。
望月楼他帮了姒兰君,姒兰君理应来安府拜谢,安蕴修体谅自家妹妹痴心一片,明早借口看望病人上门,料她不会推拒,正好把两家婚约就此定下。
定下婚约,双方也就收心过好日子。
——
扶桑放下木凳,姒兰君与沈鹤安一前一后踏上马车。
马车内壁燃起两处灯盏,桌前一块青花银提手暖炉,姒兰君指骨冻得有些发胀,温热的气息涌入鼻腔,一时倒也没了感觉。
沈鹤安提过暖炉递去,姒兰君并未客气,捧起暖炉,指骨触及手炉底部第一感觉是烫,随后冷冻已久的冰块消融的触感慢慢从指缝串接。
短桌中端搁了一盆铜炉,炭火猩热,马车晃动偶尔出现几处爆声,颇有几分回到审问室的滋味,“从此多谢沈大人照拂。” 暖炉贴近腹部,暖流沿着内脏散开,腰后一层厚软的靠垫,车轮的连轴此时成入睡摇曲,姒兰君眼帘微阖,目光散滞,不忘分给他一些,争求他的意见。
“睡吧,到了自会有人叫你。”见他同意,姒兰君眼帘闭阖,抱住暖炉睡去,沈鹤安面色不明,盯向猩红的炭火,火星上绕,浮现当日受刑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