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见底,姒兰君快速想要下楼查明情况,正巧在楼角和他打上照面,少年身姿傲立,眉宇之间透着不加掩饰的傲气,“风光霁月少年郎”这是姒兰君对这位一眼评价。
不巧刘捕头带着缴获的木箱,拦住姒兰君下楼的步伐,撬开铁锁,姒兰君眼眸轻颤,衣角轻晃了几下,箱子里居然躺着一整完面的血玉,色泽艳丽,质地温润,乃是血玉中的上品。
血玉藏于深山地底,对开采者有着极高的工艺要求,极考验开采者对地形的熟悉,不然在挖掘中很容易出现土石松动,上一秒脚下是严实的土地,下一秒坠入自己铲下的深渊。
一块血玉的背后至少藏着两条人命,物稀价贵,曾经有人凭借一块血玉雕刻的玉珏,卖出五千两黄金的高价,一时群潮沸涌,最为鼎盛的时期当属先皇宠爱的贵妃娘娘,独爱血玉做成的首饰,号召天下工人为她挖采,血玉横出不断,随即因血玉丧命的人不计其数。
当今圣上继位后,明令颁布禁止开采,除开朝廷管辖商户根据官府的通文开采外,其余私自偷采者,当走私罪论处,数量较大者,轻者流放,重者株连九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的九族竟就被暗中安算好了。
门外几人不依不饶叫嚷奉了自己的命令,一时流言四起,瞧出刘铺头的来意,姒兰君率先开口:“这位公子和姒某非亲非故,望刘铺头切勿牵连无辜,不然兰君可就罪大恶极了。”
刘铺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辗转,让出道:“姒当家的,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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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惨死,姒兰君那张无动于衷的模样,许广额间青筋暴起,“都是你害死了阿三,你个扫把星,克死了你爹,现在来祸害我们。”张六死死搂住自家大哥的腰,阿三死了,要是姒当家出什么意外,那他们就真的没了活路。
“许大哥…”叹气一道。
“京州地界各大家族做生意时,需要提前在官府取得通决文书,详记何年何月何日何地的商议事宜,走私血玉可是万万不能干的,莫说朝廷不会批准这样的文书,京州也没几个人敢做这样的买卖。”
“许大哥,糊弄朝廷,走私血玉,条条都是杀头的死罪。”
闻言,许广不由停下挣扎,踉跄几步,刘三的惨状在脑中回放,“你胡说,那里面明明只是珠宝。”姒兰君神色淡然,并没有出现炸出他们的话后得意的神色。
许广和张六对视一眼,舔了舔唇,尾音轻颤:“你确定里面装的是血玉?”
姒兰君点头,把刘铺头在茶楼给她看的场景说出。
穿堂的幽风绊得烛火闪烁,许广后颈一凉,额间生出一层薄汗,那些人明明告诉他里面藏得都是来路不明的珠宝,只要死死咬住她不松口,毁掉她在京州的名声,他们三人顶多打上几板子丢出衙门,没想到竟是血玉,双腿一软,直直落在地面,双手缓缓合住刘三的眼皮。
起初他也是打量着姒兰君不过十九,小兔崽子翻不出什么花来,接了这项买卖。
没想到......
走私朝廷违禁商品,公然挑衅皇命,官府不会放过他们,就算他两人供出幕后主使,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家人,云市上毁坏姒兰君的名声,姒家更不会放过他们。
许广和张六面色恍如惨白,眼底一寸寸流出的绝望,狠狠咬住后牙,仰头:“我们兄弟二人愿意给官府一个交代,血玉是我们密谋偷采,和姒家主无关,只求姒家主大人有大量,护着孤母寒孀平安。”
交替的撞击声,混着窗外一长四短的更鼓,地面渗出血迹,血水混着汗液没入眼尾,许广像是感觉不到疼般。
他的京州话说的并不流利,偶尔掺和几句奇怪的地方口音,搭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倒显得有些滑稽。
情况和姒兰君猜的并无差别,许广几人掌心常年劳作的粗茧,脸颊两侧布满硬壳,那是常年吹风日晒留下的皮藓,一看便知不是开采血玉的工人,可这番认罪的举动,并不能让姒兰君动心。
对方派许广几人意图在那位新贵面前毁掉自己的名声,就凭几箱来路不明的珠宝,不能坐实她为商不清的恶名,两人身上肯定藏有其他的东西,静静等着许广下一步表演。
姒兰君不为所动,许广和张六心里没底,又慌又怕,张六戳了戳他的后腰提醒,磨蹭脱下鞋袜,将那张盖有姒家首印的字据摊开,这本是轮到他见到了那位新上任的大人后,拿出证明姒兰君涉赃的罪证,现下成了他和张六留给家人最后的保命符。
姒兰君眸间闪过一丝趣味,指尖隔空点上他的唇角,得到授意,张六抢过字据,胡乱搓成一团吃下,粗粝的砂纸磨着后舌,酸臭的气息涌上鼻尖,几番想要吐出。
张六怕了,他有妻子也有孩子,他害怕许广在关键时刻动了心思,妄图拿这张字据和她谈条件,姒家是京州大族,他们三人不过是青州的小罗咯,俗话说得好,大腿拧不过胳膊。
对上姒兰君玩味的注视,脖子撑得涨红咽下,张大口让许广检查。
见两人如此识趣,眸意轻点,扶起两人,“许大哥张大哥,既然你们如此看得起小弟,兰君自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