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有些尴尬:“三日月你不饿吗?你不回去吃饭吗?你……你要等我吗?”
三日月宗近看他这样,有些好笑:“鹤这是怎么了?明明以前不会这么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两个人却都愣住了。
“‘白鬼’……”小乌丸迟疑片刻,“好像是五条危机解除后出现的什么……”
“活跃在五条的什么人吗?”莺丸友成问他。
“不,不清楚。”小乌丸努力回忆,“五条危机解除后我们没过多久就去九条了。偶尔会收到来自五条的消息,我应该是那时有看到过这个名字,是白色的白,恶鬼的鬼吧?好像是盗贼还是什么……不过我没太在意。毕竟我们的主要敌人是溯行军。这样的团伙还是交给君上的部队处理。”
“这样吗……”莺丸友成垂眸,小乌丸看不见他的神情。
“怎么,这次的集会‘白鬼’也在?”
要这么说似乎也没错,莺丸友成想:
“不,回来的路上听到的,好奇,所以问问。”
三日月宗近决定跳过这段。
在他想起那些奇怪的片段之前还是不要随意开口。而鹤丸国永也知趣地不接这话,在他还不能确定三日月宗近想起一切之前,就当无事发生。
鹤丸国永跪坐在池中,这个姿势下,池水正好到胸口。正午的太阳打在头顶,弄湿的头发开始变干打缕。一片枯叶打着卷绕过他的后颈,寒战自后颈蔓延全身,一个激灵。
哈——切!
寝室。
“还是让你照顾我了。”鹤丸国永裹在被子下面瓮声瓮气地说,三日月宗近给他揉头发。
“总是被别人照顾的我,托鹤的福也让我体验了一次照顾别人是什么感觉。”
本就流了不少血,再加上冷风一吹,鹤丸国永不出意料地感冒了。三日月宗近让他先睡下,一会儿把饭端来屋里再叫他起来。
“三日月。”鹤丸国永迷瞪瞪地叫他。
“鹤?”三日月宗近写着什么。
“任务的事……”
“小乌丸和我说了。”三日月宗近停笔,“莺丸把所有内容汇报完了。”
“所有吗……”鹤丸国永闭上眼。
那声“白鬼”所有人可都听到了,大概莺丸友成也说了吧……
即便已成过去,但终究是亲身经历的事,怎么能说忘就忘呢。昏昏沉沉的他,忍不住开始回忆。
三日月宗近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是鹤丸国永还是想再试探试探:
“中午的时候,你似乎有些不高兴。”鹤丸国永面朝着门口,看着门缝中露出的光,“奇怪,你对武士受伤这样的事很厌恶的吗?”
“鹤知道广秀战吗?”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他把手放在鹤丸国永的额头上,“五条军前夜突然被袭,但次日还要与溯行军对战。我们胜了,但是千百人的队伍回来一半不到。那一战溯行军并不难对付,临行前大家还备好了庆功宴。他们帮我打了不少胜仗,我本想在那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五条。如果他们没有受伤的话,应该是可以和家人团聚的……伤口疼吗?感觉你流泪了。”
三日月宗近拭了拭鹤丸国永的眼角,然后把晾凉些的饭端过来:“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很在意他的五条军啊……鹤丸想,如果他知道袭击五条军的人与自己有关,大概会恨自己吧。
凄风,苦雨,天昏,地暗。
这是鹤丸国永不知第多少次被关进小黑屋。又饿了一天,早就过了放饭的时间。他挪到门口用力锤着木板。
“喂――没人吗?”。
“来了来了……”不耐烦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人把栓取下来,一脚踢开门。鹤丸国永无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现在没饭,等晚上老大他们带五条军的精米回来再让你吃……再饿着吧你。”
“五条……军的?”鹤丸国永一个激灵。
“呦,还惦记着你家小大人哪?”那人鄙夷地调侃,“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还想攀高枝哪?盗贼啊盗贼,出身再好还不是落得个盗贼的下场?”那人重新拴上门,一个正眼也没给鹤丸国永留。
“盗贼啊……”鹤丸蜷缩起身体,往草堆里拱了拱。
真冷啊。
一期一振与和泉守兼定在回来的路上碰面,于是两队人一起回来了。
一期一振在广也上屋得到的消息是有人打算在郡中闹事,而从三和郡回来的和泉守兼定说来滨可能也有行动。
“具体时间有说吗?”
一期一振与和泉守兼定沉默,都只是说近期有动作,可是具体什么时候、在哪、有多少人,这些都没查到。
“还是得再去看看,每一个地方都不能马虎,不管大事小事,毕竟都可能与溯行军有关。”小乌丸说道。
“那我们再去……”一期一振握刀起身。
“不,这次换别的队。”三日月宗近制止他,“你们可能已经暴露,稍晚些各组长来议事厅开会吧。”
一期一振和泉守兼定点头,然后回屋休整。
“唔……三个月还是太保守了。”小乌丸看着地图,郡中和来滨被他画上了圈,“经验还有熟练度得慢慢磨。”
“这次的行动会不会跨年呢?”三日月宗近说,“不知道跨年那几天,那位会不会叫我们进宫。”
门被打开的时候,鹤丸国永正蔫蔫地倚在墙角。炉子里烧的炭有股香味,淡淡的烟直冲向房顶,但是升到一半就没了踪影。鹤丸国永伸手过去阻拦,烟从指缝间钻出来,包裹着他的手,仿佛要带着它一同散去。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啊。”烛台切光忠端着小桌走进来,后面跟着莺丸友成。
“说来话长了。”鹤丸国永收回手,离开墙角,“晚饭吃什么?”
“给你做了碗面,又是受伤又是发烧的,先吃点素的吧。”
“还真是麻烦你了。”鹤丸国永谢他,正要拿筷子。
“先等等。”烛台切光忠说,“快,你不是有话想说吗?”
“嗯?和我说什么?”鹤丸国永好奇。
小夜从烛台切光忠身后挪出来,他低着头,手里攥着那条原本挂在腰间的狐尾。
“对不起。”小夜的声音有些打颤,他将狐尾举过头顶,“因为我,您才受伤,这个……这个请您收下,我……”
鹤丸国永摸了摸狐尾。
手上一轻,小夜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鹤丸国永捏着狐尾根部的挂扣,把它挂回小夜腰间:“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要你的东西。”
他笑着摸了摸小夜的头。
“可都是因为我把它……”
“有别的颜色就不是鹤了啊。再说,这个东西不是对你很重要吗?”
“嗯。”小夜小声地回答,“哥哥们给我的。”
“那就收好,不要轻易让它离开你呀。”
一碗乌冬下肚,鹤丸国永精神头好了很多。烛台切光忠端着小桌带着小夜先行一步。莺丸友成放下一个纸包:“三日月阁下让我拿来的,特效药。要我帮你吗?”
“喂喂,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啊。”鹤丸国永无奈地笑道,“过会儿我自己弄啦。”
莺丸友成本想着借着上药的机会和鹤丸国永聊聊,但□□脆地拒绝,于是他拿不准该怎么开始话题。一肚子开场轮番琢磨了半天,终于挑到合适的:“我没和三日月阁下说‘白鬼’的事。”
“那还真是多谢了。”鹤丸国永苦笑。
“鹤丸你一直不在西寝,大家对你知道得也不多。太郎先生有疑虑也可以理解。”
“都是旧事了。”鹤丸国永偏过头去,“识人不慎无奈落草为寇……一个诨名罢了。”
“这里的大家都不问出处,总着眼于过去也不好。”莺丸友成眼神柔和了许多。
两人又说了些话,莺丸友成临走时发出邀请:“常来这边坐坐吧,你也做不到一直憋在屋里。”
莺丸友成离开后,鹤丸国永又发了会呆。
讲道理三日月宗近还没到老糊涂的程度,他们也才几年不见,不会真忘光了吧?他还记不记得“白鬼”?他会怎么看自己?当年的豪言壮志也不知道他当真了没,毕竟是自己发自内心的话……
越想越不安,鹤丸国永心里惴惴不安,胸口发闷,连带着肚子都有些不舒服。他隔着衣服压了下伤口附近,试图让疼痛分担自己的思绪。
纱布又开始泛红。
“真难办啊。”鹤丸国永无奈,他把衣服脱下来,拆开纸包,捏着粉末往伤口上撒。
他凑在灯下,苍白的皮肤被刷上一层蜜色,看上去健康了许多。瘦削肩头的影子颇有棱角,肩胛骨随着身体的动作在背部隐现的样子被刚回来的三日月宗近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