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偷了恶神之力!”
“继续剥离恶神之力!”
两股相斥的神力在空中纠缠,随着恶神之力的溢出,天色变暗,原先还能透过薄云看出点蓝,现在就只有一片凝重的灰黑。
“轰隆——”
雷声,是彼境雷,巨大的雷声完全掩盖了众神的喧哗。这里是此界,属于此界的雷声不会有这么骇人的气势。并非是雷声大才骇人,善雷听之无畏,恶雷听之有惧,作为主神的天神总是能分辨细微的差别,显然,这道雷声让他们心中都颤了颤。
众神脸色煞白,“是京渡的子部神?”
可是四下看看,并没有那位又高又瘦的子部神的身影,“是他吗?他在山下?”
雷声轰然袭来,如同嘶吼呐喊一样,令胸膛发闷发慌。接下来,到来的不仅是雷声了,天色一暗,飓风四起,把猛然下起来的暴雨吹得四处歪斜。还没来得及问这又是谁,众神脚下的山峰就开始颤抖,他们不寒而栗地看着远处似真似幻的紫色山脉,惊惧地大喊:“彼境山!”
此界山和彼境山同时出现了!
那紫色山脉还在缓缓移过来!
“吴岫!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
华息紧急制止施化仪继续把恶神之力抽出来,道:“阿伯尚!断绳!断绳!”
阿伯尚隔空将施化仪的机关烧断,施化仪恢复了原样,停止吸取神力,那半透明的紫色山脉却停在了此界。
众神站稳身形各自喘了一口气,然后以华息为首,接二连三奔向石桥,奔上判神台。
华息一面跑一面下令:“奔骛!擂判神鼓!定罪!”
“咚——”
一股强劲的水流从山下一跃而起,形如白龙摆尾上游,撞上了判神台上的巨鼓,一阵浑厚又震耳的鼓声穿透风啸,与雷声一道从山顶坠落到半山腰的五百位护神耳中——不足五百位,有的因为地动山摇掉下了山路。判神鼓起,他们拿着弓箭重新向上走。
“咚——”
间隔很长的时间后,第二声鼓声响起,十八位天神和近五百位护神都回到了高台,盯着跪在中央的明极,只见他一人镇坐中心,四壁为圆,高台为牢,衣裳通红,仿佛化成了一座血淋淋的神像。
“架弓!”
几百副弓箭再次搭上弦。
“咚——”
第三声判神鼓响,鼓声余音中,华息道:“罪神明极谋杀彼境雷神,偷走恶神之力,其罪当诛!上刑!斩首放血!”
自从施化仪被创造出来,斩首放血这样的旧刑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就算是如今年纪最大的那位尊者,都不曾见过斩首放血的死刑,更别提高台上的众神。
高墙的石门訇然打开,华息取下那把尘封了四五百年的重剑,拖着重剑走向明极,就在华息靠近的一瞬间,来自心底的滔天惧意撞进了华息身体,使得他拿不动那把沉重的大剑,他害怕地看着明极,“你……你竟然……”
而明极依旧阖眸,仿佛睡着了。
高台上有神发觉不对,颤抖着声音道:“不……不对……他能操控恶神之力——他还能操控恶神之力!”
“怎么可能!”
“护神部!拉弓!拉弓!”
“拉弓!!!”
不足五百支的箭前前后后地射出,可是在护神出箭的前一秒,与华息如出一辙的害怕之感笼罩了他们,箭离弦,大都因为护神们心神不宁而射偏,唰唰地撞在岩石地上。但将近五百支箭,明极不可能完全幸免,身上依旧七零八落中了些许:有一支刺进大腿,箭身周围的鲜血迅速在衣服上蔓延;有一支从后侧刺入肋骨;有一支划开眉骨下方,露出可怖的白骨和血肉,几乎要擦破眼球;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擦伤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股风猛地从石门吹向明极,只堪堪吹动了他未湿的头发。神器碰撞的“丁零当啷”之声是他唯一听见的声音。
姜栝一脚踹开华息,拿起重剑斩断四根锁链,说了什么明极听不清,然后他拉着明极出了高墙,往他怀中塞了一个隐隐发烫的引神香,一把将他推下山崖。
明极闻到了一股香火的味道。
掉下高峰的最后一秒,明极好像听见姜栝对自己说:“明极,等着,人间相见。”
擂鼓声好像还萦绕耳畔,明极伤痕累累、枷锁未褪,依旧是众神所指的罪神。
他在坠下山崖,安详得恍若睡去,却又好像醒着,随着那股香火味,堕入虚无,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