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辘辘——”
一辆车停在来瑞楼外,荀逍遥从车上下来,现在他反倒不怕被雨水沾湿,撑着伞亲自掀起车帘,把车上的人扶下来。
荀相羊轻轻落地,和荀逍遥站在伞下,抬头仰望牌匾上“来瑞楼”三个大字,面目紧绷,重重呼出一口气,像一声长叹。
她身边的荀逍遥不见了第一次的傲慢,肉眼可见地喜上眉梢,带着她迈入楼中。
荀逍遥为她指着明极姜栝所在的方向,她顺着所指方向抬头望去,刚好和明极对视——明极敏锐地捕捉到楼下的动静,提前离座候在栏杆旁。明极对她颔首,她同样回以点头,如同吃了定心丸,跟着荀逍遥上楼。
四下一片安静,连小二把菜放在桌上的声音都不得不放轻,但“嘭”的一声轻响,还是很容易地被收入人耳。一切安静在姐弟两人踏上即将踏上台阶的时候被打破。
“哈哈哈哈哈——”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然后变成羞涩的嗔怪,“二郎,快放我下来啊。”
姐弟俩一左一右同时回头,看到郑含将李三娘横抱起来,敛着她的裙摆,不忍她沾到一点水。
“地上脏着呢,再抱会儿。”
“我不,快点放我下来。”
“我也不。”
荀逍遥:“……”
荀相羊:“……”
不是冤家不聚头,天大的孽缘才能让荀相羊下山不久就与他们碰面。姐弟俩又一右一左同时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回来了,自顾自上楼。
安静的大堂中,有人暗暗交流,没眼力见的大喊一声:“二郎和三娘真是情投意合鸾凤和鸣,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参加喜宴啊?”
郑含爽朗一笑,说:“不久了——”他笑意盈盈,无意中看到楼梯上的那抹背影,脸慢慢下垮。他将李三娘放下来,护着她,语气已经不那么扬跃了:“三娘,挑个座吧。”
“去楼上吧,晚些时候好看蓉娘跳舞。”
郑含又说:“不上楼,这里离得近,能看清,楼上惹瘟神。”
最后一句话他吐字很清晰,明摆着让所有人都听见。
走到二楼的荀逍遥忽然驻足,荀相羊来不及制止,他就朝下喊道:“郑二!你装人都不说人话的是不是?”
郑含双眼飞速扫过他身边的身影,视线微微向下,不去看。李三娘已经在拉他的衣袖了,他还是要说:“荀阿郎,我说你了吗?”
荀逍遥气得满脸通红,正要破口大骂,一道平静冷漠的声音传来。
荀相羊直白地说:“荀逍遥,和蠢货计较什么。”
座中看客轻斥道:“荀娘子,这么说过分了吧?”
荀逍遥看向声音来源,说:“瘟神,说的就是你吧?不是?那你也是个蠢货吗?他郑二就差点名道姓跳到我阿姊头上来了,你还听不懂?”
又有人说:“荀阿郎,别太咄咄逼人了——跟你阿姊一样。他只说了瘟神又没说是谁,你回应了不就承认荀娘子是瘟神了吗?”
荀逍遥真是满腔怒火打在“知书达理”的无赖囊里,被一股喷出来的酸腐味挂在身上,惹得一身腥臭又不好再打一拳。
但荀相羊不怕这臭酸水,她头也不回,道:“长着人腿挂狗头,全都混一块儿去了。”
“你这小娘说话怎生如此难听,尽说些骂人的浑词。”
“我骂人了吗?”荀相羊学着刚才的人的语气,“我只骂了浑词有没说骂谁——明明各个都心知肚明谁在说谁,还装什么傻装什么君子。”
有人气不过了,便气着向明极和姜栝那边喊道:“那郎君,这就是荀娘子,我只怕你们找错了人啊!”
姜栝早就听见情况不对,匆忙吃了一勺酥,就坐到栏杆边,笑着说:“恩人!不用找了!小娘你一开口呀,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了!”
荀相羊朝姜栝那边看了几眼,看见了明极,终是压下情绪,往厢里的两人走去。
可总有人不肯放过她,郑含早就青红脸变幻了,他虽不知道什么恩不恩人的,偏偏不让她顺遂,出言嘲讽道:“什么‘恩人’?这种人无心无肝,连一只狸奴都不知心疼,那郎君你可别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