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干燥而氲热,和芬兰相差甚远。
就连涌动的歌谣都不一样,那个时候,更加……
他又跌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境。
“Hei,miksi olet yksin?(你好,怎么一个人待着呢?)”一位老人摘下毡帽,搓着红肿的手,点了一大杯热红酒。
玻璃窗已经被冰洁的雪花和雾气覆盖,酒吧内部却很温暖,壁炉勤恳地运作着。
苏沂用流利的芬兰语回答对方,“Odotan jotakuta。(我在等一个人)”
对方听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揶揄道,“Onko tytt?yst?v?si?(你女朋友吗?)”
苏沂浅笑,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应。
H?n ei tule。
他不会来。
老人没有听清,也没继续追问,他推荐了云莓利口酒,不烈,适合苏沂。
彼时,响起了一阵阵舒缓的芬兰民谣,人们纷纷点燃蓝色与白色蜡烛,组成烛光海洋。即使是交谈,也不会过于热烈。
是他们庆祝圣诞节的独特仪式。
不过,对于一个他乡客,还是过于奢侈了。
最后怎么离开的,他好像也渐渐忘了。
*
东街闹市的音乐酒吧内。
酒精的作用下,他眼前好像又浮现了那只蝴蝶。
美丽而寂灭,独属于一人的珍藏。
还有另一只,不断飞舞着,企图触碰天空,却困在一直依赖的阳光里,灼烧着。
如果疏离,会彻底飞远,一旦靠太近,又会颤抖着翅膀,渴望逃离。
捕获一只蝴蝶,真的很难。
他几乎耐心告罄。
“这位帅哥,来一杯呗。”红发小混混口音含糊不清,手悄悄摸上苏沂的手臂。
苏沂微微皱眉,悄然把身体抽离,冷静地打电话给主管,“你好,卡座315这里有人……”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被对方拍落在地。
“我去你的,又不会少块肉,装什么……”说着,红发强硬地掰过苏沂的身体。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手臂蔓延到全身,让他不由下跪。
“啊啊啊—”惨绝人寰的尖叫贯穿众人耳膜。
他的臂骨快被捏碎了。
抬头,是宛如神祗的面庞,清清冷冷,没有丝毫感情。
仿佛他是一块死石或者路边的蝼蚁。
那样的眼神令人发悚,甚至超越了手臂的疼痛,令他感到本能的恐惧,颤抖着低喃,“怪、怪物…”
他立刻落荒而逃。
“已经处理了,辛苦你过来一趟。”苏沂神色自若,又饮了一口遗忘河岸。
“没事,没事。”主管满头冷汗,刚才那个混混差点误了他们酒馆的大生意。
看来以后要多雇佣些安保人员了。
*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色彩都渐渐褪去。
他有种溺水感。
“苏沂,苏沂……”熟悉的声音响起。
比梦境更深沉,更真实。
原来这一次,蝴蝶真的飞来了。
贺芜舟有些焦急,他赶来时便看到这一幕,醉酒的苏沂,不停敲打着酒杯,甚至要将手戒放进去。
“和我回去……”
话音未落,他就被对方猛地揪住衣领,拽过来,两人的上半身迅速贴合。
浅灰的瞳子倒映着琥珀石,边缘的碎发也不由交缠,呼吸近在咫尺。
头顶的暖光给彼此蒙上一层暧昧的柔色。
眩晕般,世界顷刻便要颠倒。
苏沂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舒缓,语气却冰冷如霜。
“知道吗?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表情。”说着,自己却怔然发笑。
他冷笑着,又拉近了距离。
“你……”贺芜舟不由睁大了瞳孔。
苏沂堵住了他未尽的话。
用偏冷的唇,裹挟着不甘,怒意还有阔别已久的失落。
他吻住了一个经年易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