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所想的不同,苏沂在看到他的搭配后,眨眼的频率加快了些,平静无波的双眼仿佛也多了几圈涟漪,然后转身离开,匆匆地丢下一句“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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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映了几分钟。他们只好按住声响,悄悄走到指定位置落座。
电影过去一半,贺芜舟也明白了大概剧情。这部电影是部青春爱情文艺片,叙事中总带着一丝朦胧与伤感。
讲述了小枣,叶岚和付溢三个人的成长故事,观众一般下意识把小枣和叶岚视作男女主。
因为故事前半段用片段展示他们缘分般的初遇,相识,成为好友。
但不知道是不是贺芜舟的错觉,小枣和叶岚的画面总透着一股不协调,因为付溢的存在感太高了。
付溢是陪伴叶岚十多年的好友,两人因为误会中途分开。但似乎都没忘却彼此,叶岚看着小枣的时候,画面突然闪现一幕他回忆里与付溢共度的时光。
当叶岚和小枣谈论感情的问题时,贺芜舟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爱情什么的,捉摸不透还时常让人万分痛苦,变得不是自己。比起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想自己做成一番事业。然后将命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小枣坚定地说。
叶岚似乎被这番话所动容,有些倾佩地看着对方,却略带懊恼地说“可是有些东西自己也决定不了,无论是命运还是感情。明知道是深渊,却只能待在里面。”
“罪恶的东西对人们来说,往往也有意想不到的诱惑力。说不定你是自愿如此的。”小枣看着叶岚,打趣道。
“但是保留一份期待吧,无论是对他人,还是自己。期待自己有独当一面的勇气,期待有关他人的真相并非如此。”她笑着说。
“只有期待吗?难道不像是自欺欺人?”叶岚不太认可这个说法。它看上去太理想主义了。
小枣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并非如此。获取明媚最好的方法,是不欺骗自己的心。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经历过的,遵循内心最真实的声音。而不是被世俗外界加工过的。”
“谢谢你。”叶岚送上朋友般真诚的谢意。
故事的末尾,小枣在叶岚笔记本留下一句暖心的鼓励“去追吧。”长镜头移到窗外一洗无尘的蓝天,伴随几只自在翱翔的飞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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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结束,贺芜舟听到前排有人边走边吐槽道“什么烂剧情,看得人云里雾里的。最后也不知道男女主有没有在一起。导演是江郎才尽了吧。”
“才不是,你自己没看懂而已。这部电影的感情线明明在...”旁边的女生反驳道,两人应该是关系很熟的朋友,两个脑袋凑一块热烈地讨论着。
随着身影走远,后面的内容也听不真切了。
贺芜舟还没有从电影的情绪里缓过来,不得不说,导演的拍摄手法很高超,音乐渲染和画面色彩都给人一种很强烈的代入感。
而他,也在某一刻体会到叶岚这个角色的挣扎。
只不过,他不敢细想这份挣扎的真实原因。
片尾曲放完,放映厅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贺芜舟朝苏沂投去视线,才发现对方恰好也看着他。
什么时候的事?
苏沂刚才看电影的时候明明分外专注,快进入无我之境了。
贺芜舟在前面走着,要出放映厅的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一句话“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他立即回头,发现苏沂站在高几阶的位置,垂眸望着他。
“镜头的艺术设计感强,画面色彩独特,音乐动听...当然演员演技也不错。”贺芜舟答道。说的都是电影的外核,偏偏不提情节内容。
苏沂失笑道:“你是在背诵影评小作文吗?”说着走下了台阶,与贺芜舟所在位置齐平,甚至更靠近了些。
他看着略显紧张的贺芜舟,一字一句地问:“不抗拒吗?”
“什么?”
“你已经明白了。叶岚对付溢...”
“住口!”贺芜舟瞪着苏沂,额头的青筋和涨得微红的脸已经表明了他的愤怒。情绪突然失控了,贺芜舟扯紧了苏沂的毛衣上领,义正言辞地宣布:“你在胡说!我不明白!”
苏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语气颇冷,嘲讽中夹带笑意:“几年过去了,你喜欢突然出手的毛病一点没改。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还像传闻那样抗拒吗?”
关于贺芜舟的传闻,有两个最受热议的。一个是狗,另一个是男同性恋。
恰好都与贺州有关,前一个是因为七岁半时,贺州逼他亲手解决了他最喜爱的狗,那是谢芜送给他的四岁生日礼物。
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养宠物的兴趣,并且不喜欢待在有狗的地方。这件事苏沂以前住在贺家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但是关于贺芜舟恐同,这件事显得扑朔迷离。贺州曾经出轨男助理的传闻早已在圈内流传甚广,苏沂也知道。
但是贺芜舟跟他在贺家一同生活的日子里,并不排斥同性肢体接触,甚至会格外主动地黏着他。
不过,也有实锤的点,那就是他经历过的恋爱对象只有江影这位女生。并且一年前,那份酒店记录上,没有一位男性。
“当然。”贺芜舟咬了咬牙,语气是难以掩饰的悲伤与绝决:“你们赠予我的痛苦,我为什么不能感到厌恶?”
他正视着苏沂,看到对方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锐气,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雕塑。沉默中带着一丝脆弱,眼底是复杂翻涌的情绪。
贺芜舟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夹杂着懊悔、迷惘。
忽然瞥见苏沂白皙的脖颈上多了一条浅红痕,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扯到了。
贺芜舟有点愧疚地望着对方说道:“刚才的事我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如此莽撞。但我已下定决心,不再对你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说着,先离开了放映厅,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苏沂才反应过来贺芜舟最后抛下的话。
“因为曾经,我连续发过整整一百零七天的‘对不起’。”
“而你...一次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