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在巳时左右,一人在寅时左右。”
他们昨日亲眼目睹第一个人跌进河里,自然知道哪具是巳时身亡,哪具是寅时身亡。
“他们可曾与人结仇?”
顾绍之停步,扯出一抹嘲弄般的笑,“姑娘有所不知,这二人是城中有名的二世祖,平日最爱作威作福,仗着有人撑腰,没少得罪人。你要问可曾与人结仇,怕整个铜陵人都恨极了他们。”
晏宁闻言睫毛轻颤,“大人才到不久,如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那也亏得他们犯了不知多少起案子,都一一记录在册。”顾绍之似乎想到什么,多说了一句:“不过我在账上还看到一个名字。”
“什么?”
“陆逍。”顾绍之道:“此人同宋周二人一样,缺德事没少干,听说这三人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如今死了两人,那这剩下一人……”
他虽没说完,但众人都知他的意思。
清璇因父母之事最恨的便是这种有权有势的富贵公子,撇嘴道:“这种人活该落得这般下场,就他们的命金贵,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即便死了,还有爹娘施舍些银子命令官老爷为他们缉凶,换做寻常百姓,怕是要将这冤屈往肚子里咽了!”
顾绍之微愣,似乎不解其意,笑问:“姑娘何出此言啊?”
他温声道:“恶人犯罪自该有刑狱审理,动用私刑本就不对。”
“说得轻巧!”清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都红了,顾不得眼前人是谁,恨恨道:“若天下官员都明辨是非,勤政爱民,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含冤而死的百姓。”
她抬眼,眼中似含热泪,要落不落,“顾大人,你身居高位,可曾知道在世间的某处,有官员在家中私设刑房,纵容其子掳掠良家妇女,遇有不从者,便以刀剑杀之。”
见顾绍之久未说话,她笑了起来,笑的同时一滴眼泪滚落,“你不知道,或者说你即便知道也无济于事,你不过是一个人,一双手,救不过来那么多人。你说得也许不错,动用私刑不对,可对于那些孑然一身,孤苦无依的平人,你说他们是会在悲苦与悔恨中安度余生,还是会全力拼一把,替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
她字字锥心,令顾绍之也一时哑口无言。
“在其位,谋其职。”清璇笑叹一声,喃喃自语道:“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气氛一度凝滞。
晏宁似在出神,谢鹤明静静地看着她,眼都不眨一下,顾绍之被数落一通,竟像在认真反思。
元青轻咳一声,从后面扯了扯清璇的衣袖,被她瞪一眼:“做什么!”
“……清璇姑娘,这众目睽睽之下好歹给顾大人留个颜面。”元青凑上前低声道。
清璇撇了撇嘴,扭头不语。
“姑娘说的在理。”出乎意料的,顾绍之并未简单将此事轻轻揭过,而是郑重其事同她道:“此番回京,我定会如实向圣上禀明。”
说着,也为了调节气氛,玩笑似的说道:“我官位虽小,但有更高的顶着。”
清璇心情渐渐平复,大抵是发现他与沈岱父子不同,软了语调:“大人所言,我自是相信的。”
目光一转,见晏宁脸色不是很好看,立刻担忧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她站得离晏宁很近,手指多次摩擦而过,触及一片冰凉,登时吓了一跳,“姑娘,你手怎么这么冰?是很冷吗?”
晏宁听她不停叽叽喳喳,加上陡然想起一些往事,觉得头疼得厉害,又只能摇头道:“无事。”
“这哪里像无事的样子……”清璇见她唇色苍白,纤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了。
谢鹤明时刻注意着晏宁的状态,只要她稍有不对,便能确保自己第一时间接住她。
顾绍之也道:“姑娘若是身子有碍……”
“我只是想到一些不好的往事。”晏宁干脆打断他的话,继续他适才说出的话,“陆逍。此人既与本案密不可分,那就要在凶手之前找到他,免得去晚了。”
话音才落,府外就传来叫嚷:“大人——”
顾绍之皱眉,觉得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衙役脱口道:“又、又死人了!”
县令从另一头赶来,闻声险些没晕过去,幸而被人扶了一把。
他为官多年,一直相安无事,纵然城中最令他头疼的三户人家里的儿子都混账了些,但到底没弄出过人命,打得半死的也就暂且不提。
短短一日死了三人,他这县令算是做到头了。
“死者是谁?人在何处?”
衙役吞吞吐吐,“是陆家公子,是在、在绮春坊发现的……”
绮春坊,铜陵最大的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