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边请吧。”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叙话的好地方,李衔如向徐醒点头致意,随后将他们带去了一家茶肆。
这里,居然还有茶肆。
李衔如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她熟稔地问掌柜要了一间包房,领着徐醒一行上了二楼。
包房隔绝了外面的五光十色,徐醒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小姐怎么会来这里?”李衔如神色凝重:“此处不安全,小姐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方才还要多谢李……姑娘解围,”刚才的场面着实把徐醒吓了一跳,要不是李衔如及时出现,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李衔如身为朝廷官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朝廷官员未经报备私离皇城可是重罪。
……虽然徐醒自己也是偷溜出来的。
“此番会来,其实是听说这里什么都能买到。想必你也能猜到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徐醒喝了一口热茶压惊,随后向李衔如打探:“你可知哪里可以买到这类消息?”
听公主这样说,李衔如也就知道公主想要的消息是什么了。太后病重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朝廷悬赏重金求医也在皇城中掀起了不小的水花。世人皆知太后的病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想必公主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知从哪听说了黑市的存在,这才大着胆子闯了进来。
只是……
李衔如叹了口气:“实话告诉您,此事我先前已经打探过了。”
事实上,不光是她,近段时日黑市有很多人都在探求与太后病情有关的消息。自从朝廷发布了悬赏,每天都有无数人四处探寻四海名医,就连这些终日混迹在黑市、耳听八方的消息贩子也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医的存在。
那可是足以保一生富贵、三代无忧的赏金,怎会有人不眼馋。
只是直到如今都没有一人拿得出有用的消息,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神医不存在。
包房内沉寂下来,徐醒用指腹摩挲着茶杯上凹凸不平的花纹,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呢?姑娘是为什么而来的?总不会也是为我母亲的病吧?”
李衔如摇头。
“实不相瞒,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了。一开始,我是为了一张卖身契而来的。”
李衔如叹了口气:“我出身青州李氏,我的父亲……是一名艺伎。我想要找的就是他的卖身契。”
“青州李氏?”徐醒忍不住问:“那州牧郑氏的夫人李露华……”
“她是我的姨母。”
李衔如的生父是青州名伎,一身精妙琴艺引得无数贵女折腰。多少人愿为得到他而一掷千金,他都不为所动,唯独一次意乱情迷,将一身清白给了李氏二小姐。
李氏在青州也算是名门望族,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本想将迷惑了二小姐的琴师在暗地里悄悄处置了,没曾想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李衔如。
李氏小姐为青州名伎赎身,一顶花轿将他抬进了李家大门。大家都以为这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以为他们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眷侣,谁知孩子生下来没多久,李二小姐就开始对琴师百般厌弃,将他扔在偏院便又开始寻花问柳,孩子也扔给了琴师照顾。
琴师的卖身契,就是李二小姐在赌桌上当作赌注扔掉的。
李衔如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能尽早攒到足够的钱,好将父亲的卖身契买回来。
“那如今买到了吗?”徐醒问。
李衔如苦笑道:“没有。卖身契在哪里倒是打听到了,只是想要买回它……这里的报价每日都不一样,若不想被别人先买去,就必须在交付全款之前每月来付一次定金。”
光是定金就足以花完李衔如全部的俸禄,可若是想把卖身契留在黑市,就只能认命交钱。
“可光靠那点俸禄,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徐醒知道朝中大多官员的俸禄都只能支撑他们的日常生活,李衔如还能从中挤出一部分交给黑市的贩子,平日里定是省吃俭用、生活清贫的。
既然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没了着落,那不如帮李衔如一把。徐醒这样想着,示意浮白拿出钱袋:“你看看这些银子够不够?”
沉甸甸的一袋银子放在桌上,看得出里面数量一定不少。李衔如摇头:“多谢小姐,但是——”
“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既然需要,拿着便是。”徐醒摆了摆手,她知道朝中那些繁多又森严的规矩,也知道李衔如在顾忌什么:“这里是黑市,在这里,你不再是我认识的你,我也不再是你认识的我。就当是刚才你替我解围的报酬吧。”
李衔如看着桌上的钱袋,四肢百骸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伸出手,只要伸出手拿到那个钱袋,就可以买回父亲的卖身契了。
她目中涌上了热泪,最终将钱袋收入怀中:“这些钱算我借的,等日后攒够了钱,一定会还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