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用力闭了闭眼,被烛华半请半哄地带进了内室。
“殿下,您喝杯茶。”
接过烛华递来的茶,徐醒一口咽了下去:“让楼坱进来吧。他还有话没说给我听呢。”
“是。”见公主有意转移话题,烛华连忙答应,把楼坱叫了进来。
她让楼坱去打探情况倒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出门走走。虽然在这半个多月里,徐醒帮着太后处理了许多诸如宫人擢选、各宫翻新装饰一类的事务,但在她的刻意回避下,确实不知道最终入选的有几人、又被封了什么位分。
“今日入宫的一共有六位娘娘。两位封了妃,其余几位都封了婕妤。”
“两位?”
大安有只能立卫氏女子为后的规矩,按照惯例,未来的皇后并不会在今天与新妃一同入宫,而是要等一个良辰吉日办了封后大典再迎进宫的。那么,如果徐醒没有猜错,那两个人应当、不,只可能姓萧和上官。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挡了萧氏的路,先前一切所为也都不过是让了让萧氏主动换一个人送进宫罢了。
可她倒是没想到,仅凭上官氏如今这样的光景,哥哥竟还愿意给他们这个面子。
一入宫便封了妃位,这对萧氏来说是理所应当的平常事,但对上官氏、尤其是现在的上官氏来说,那可算是莫大殊荣了。
这出乎了徐醒的意料,不免让她也开始有些好奇今晚徐望旌是会去萧氏那里,还是去上官氏那里了。
“是。”楼坱点头:“陛下赐二位娘娘居于清平宫和含元宫。至于应氏、褚氏、杨氏、姜氏几位婕妤则分别住在绮春阁、行云阁、枕霞阁、听雨阁。”
听到这里,徐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哥哥倒是公平,每个人都住得离承明殿不远不近,各宫之间也分不出个好坏。倒也难为他精心挑选出这样几处好地方了。
“各位娘娘今日并无往来,册封结束后回到各宫就没再出来过。”楼坱将他所见到的全部告诉了徐醒。
徐醒也能理解,毕竟这是第一天,几位新妃行事难免拘束谨慎,楼坱探不出什么别的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听了这么久,她一直都没能听到她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萧妃到底是谁。
她心中十分忐忑。如果是萧芷怡,徐醒定是会她遗憾的,可如果真的换了新人,徐醒心中愧疚只会多不会少。毕竟不管怎么说,不论是萧芷怡还是其他人,都是因为她才被迫沦为家族的牺牲品的。
这些新妃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入宫的,徐醒不知道。但于她而言,嫁给一个注定妻妾无数、难辨真心的人,这就是牺牲。
终于,她还是开口问了:“萧妃,是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楼坱已经明白。他沉默了片刻,点头。
楼坱看见公主的眼睛里倏然蒙上了一层哀伤。
“我去看看她,”徐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站起身来,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擦着桌面,又坐下,“不,不行,现在不行。”
天色已晚,又是入宫的第一夜,是不便拜访的。
“楼坱,”徐醒一抬头,看见楼坱,眼睛亮了亮,“你带我去。”
以公主的身份去确实不妥,可如果不让别人知道呢?
楼坱帮她办事时经常四处行走,因此不论他出现在哪里,宫中的人都早已见怪不怪,知道楼坱是为公主办事,所以很少把他叫住盘问。
那么她只需要跟在楼坱身边,让楼坱带她去清平宫不就行了?
在这种事上,徐醒从来不给楼坱拒绝的机会。她让烛华取来斗篷,将一身华服珠翠和大半张脸都藏在了斗篷里,随后眼巴巴地盯着楼坱。
“殿下……”楼坱想说殿下大晚上和他单独出去不合规矩,可话到嘴边又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他承认,当他看到殿下披上斗篷的瞬间,他就起了私心。
仿佛殿下不再是公主,而他也不再是侍卫。
这一路上只会有他们两个人,而他也不必跟在公主身后,如果仅仅把这当作是散步、当作是和公主同行的机会……
“走吧。”楼坱看着眼前面容急切的公主,嘴比脑子先一步答应了。
既然这是一次秘密行动,徐醒让烛华务必把她悄悄离开凤临宫的事情瞒下来,就连浮白也不准告诉。
徐醒快步走在楼坱身边,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就像小时候和哥哥偷偷溜出宫去一样,像在执行一次秘密的任务,路途中充满未知。
“楼坱,”她一边注意着前后是否有人,一边问,“你晚上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会害怕吗?”
楼坱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徐醒身上,徐醒一发问他就马上回答:“不怕。”
“真的?”徐醒不信。她先前让楼坱替她做事时从不会考虑早还是晚、天亮还是天黑,毕竟这对她而言只是动动嘴的事,可她今日和楼坱一起出来才发现,没有随从的宫道原来这么冷清、这么黑。
就算身边有楼坱,徐醒也还是感到有点害怕。那么楼坱一个人的时候呢?他甚至比她还要小几岁呢。
“真的。”楼坱不知道公主心中是怎么想他的,但他是真的不害怕。
比起年幼流浪时天为被地为席和失去师父后遭受排挤被迫睡伙房的日子,区区黑夜又算得了什么。